A君博学多才,与娇妻琴瑟和谐,弄璋五载,麟儿出落的伶俐可爱,加之口齿清晰,粗通诗文,鹤立于群小,乡邻皆以"神童"称之,然A君惴惴终日,不知为何。
又三年,这日,A君坐于庭中石几上,将幼子叫到身旁,道:平日皆是修习《诗》《书》,想也累了,今日爹来给你看几个好玩的,松泛松泛。说罢从几上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来,对A子道:瞧好了!手轻轻一送,就在掌心里扎出一点血珠子。
A子大惊:爹,这是为何?
A君答:这是证明,你爹我是肉做的,针扎我也会出血,出血多了,你爹我就不在了,就不能跟你说话了。
A子惊魂未定,只能频频点头
A君又从几旁拿了本书摆在手边,提起针朝书扎了几下,对A子道:你可看到有血?
A子踮脚朝桌上瞄了下,摇摇头,道:没有。
A君道:是啊,书不是血肉做的,可以长久,过了一百年,一千年,这书中的文字还是那些文字。
A子点头。
A君低头看了看A子,轻轻笑了下,接着道:但是,书虽然在,写书的圣人却不在了,如今你读书,如何才能通晓其中精义?
A子答:爹会教,夫子也会教。
A君道:夫子已然是白发苍苍了,爹也志气日益微,毛血日益衰,等到夫子和我都不在了,那时候有谁来教你呢?
A子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天下人都可以教我。
A君笑着摸了摸A子的头顶,道:说的好,但是天下亿兆生民,也会有亿兆种教你的方法,对圣人的书也会有亿兆种的解释,那时你听谁的呢?
A子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A君笑道:那善与不善,又以何为凭呢?
A子不知如何对答,呆呆望着A君。
A君长叹一声,道:你不知道,你爹我也不知道...
这时忽然刮过一阵凉风。
A君道:风来了,看!
说着就抬起胳膊,袍袖被风吹的鼓起,在风中摇曳。
凉风吹过,A君道:风又没了。
A子不语。
A君续道:风来,衣袖摇动,我看的是衣袖,风去,衣袖不动,我看的还是衣袖,那风在何处呢?
...
乞儿经此风觉寒,膏粱受此风觉爽,此风是善还是不善呢?
...
前一刻爹说风在,后一刻爹说风去,风来也是一时,风去也是一时,虽都可以为一时之凭,但都不长久。所谓长久者,是古往今来都称此为"风","风"之称呼似乎是长久...但为何要称之为"风"?
...
A君低头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A子,笑道:好,说多了只会徒增烦恼,爹就是想告诉你,爹有一天会不在,你有一天也会不在,雪泥鸿爪,风一吹还留下什么呢?鸿飞万里,不是为了飞而飞,雪上指爪,也不是为了留而留,若鸿生下来就定要与万里担上干系,那鸿为何为"鸿",而不为"万里"呢?
...
鸿之为鸿,人是不得而知了。而人之为人,鸿又岂能知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