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城的展览馆最近有苏杭的丝绸展,虽然夏季已经快结束,晓茭还是打算去逛一逛。那些绸缎面的内衣,丝质光感的旗袍,或者就是纯棉的休闲袍子,看一看花色,摸一摸质感,试一试上身的效果,似乎都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周六下午,把8岁的女儿送到绘画班之后,有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她步行10分钟来到了展览馆。大概是接近展览的最后几天了,一些摊位已经撤展,还有一些货架上的物品也已经凌乱,参展的服务人员几个凑在一起聊着天。
她慢慢地闲逛着,这里的衣服能让人嗅到一股流行的气味,款式,花色都代表了目前的审美趋势。有时候她也觉得很奇怪,不同的材质的衣服竟然给人的感觉那么不同,棉质的可亲,丝质的华贵,纱料的性感,颜色也让人感受不同,蓝色的理性,桔色的温暖,白色的纯洁,黑色的深沉,绿色的清新,粉色的梦幻,还有那么多中间色,也都有好听的名字,比如介于黑色与蓝色之间的叫藏蓝,介于蓝色与绿色之间的叫湖蓝,介于粉色与灰色之间的叫怯粉。但每种材质和颜色又有它的局限性,棉质的可亲但是为穿起来气场不足,纱质的性感但是又不够庄重,想想也是,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这本就是一个缺憾的世界。
“妹儿,来看看这条纱质裙子,都调价处理了,但材质上乘,做工仔细,特别适合你这种小女人风格。”一个女店员打断了她的联想。
“上次展览我们是在华美春天那家店,最后一件是客人开着车来抢的货,你看看,这货色和款式,要不是最后一天,真不是这个价位。”女店员接着说。
晓茭拿起衣服放在身上比量了一下,不太喜欢这条裙子的颜色,底色的花朵太大,又有些晕染的效果,感觉不够清爽。又试穿了这家店的其它两款衣服,都不太中意。“谢谢,我再转转。”委婉地谢绝了热情的店员,晓茭接着往里转悠。
衣服展位的后面,还有一些特色的中药展柜,有大块的三七根,标着二十个头的。还有各种花果干做的茶品。晓茭婉拒了品尝的邀请,又走到下一排服装展位。
“美女,试试这件丝光开衫吧,最后两件了,不同的颜色,你看,这亮片不是缝的,都是随线织上去的,怎么洗都不会掉色的。”
“姑娘,看看这件真丝睡裙,特别凉爽舒适,长款的这件只卖290元。”
晓茭只是礼貌地点点头,用眼神关注一下推销的衣物,脚步还是往前走了。这里的店员一会儿叫妹儿,一会儿叫美女,一会儿叫姑娘的,晓茭忽然忍不住笑了,没想到离开了工作的职务,家庭的角色,她还有这么多称呼。
一件淡绿色的丝绸衫忽然吸引了她,宽袖,无领的,配她的那件喜欢的黄绿色长裙应该不错,店主在照顾别的顾客,她又看了看别的衣物,这家店的风格还挺合她的气质,有几件心仪的衣服。她挑选了两条初秋穿的裙子,想试一下,却发现这里没有试衣间,只有用衣服隔开的一处半封闭的空间,也没法试。再说,这里有两个店主,还有一位是男的,坐在离她比较远的货档出口招揽客人,她站在那里犹豫着。
“小妹儿,你可以先套一下看看,都没问题的,我们这都是大商场的货,你看这展览下午3点闭馆,有合适的你赶紧选。”女店主看她手里拿了好几件衣服,终于过来搭讪了。
“奥,这件小衫我先要了。这两件裙子我想试一下。”
“好的,你在这里试吧,我给你挡着点。”
“可是,这样也没法试呀!”
那你还是套着试一下吧,你这个点儿来还能选着衣服,上午我的店里人多得都推不开,连照镜子都得排队,别说试衣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女店主的话对晓茭起了促销作用,还是晓茭确实喜欢这家店的衣服,她里面穿着自己的衣服套着裙子试了一下,效果不错,不过下身显得臃肿了些,她试着在里面把牛仔裙脱掉,裙子的修身效果立刻显现出来了,把她的身形衬托得凸凹有致。她半转过身,在镜子里看到的是恰到好处的腰部和臀部的曲线,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另外一条裙子也如法炮制,效果竟然也出奇得好,这是一条蓝地的民族风长裙,垂感好,一直飘逸到脚面,一迈步,裙片间还露出一截白皙的腿。晓茭正在试穿的时候,展览馆天棚上的大灯忽然灭了几盏。看来要闭馆了,她有些犹豫,最后试的一条裙子到底拿不拿。
这时男店主过来了,极力地劝她拿上那条裙子,并且说了一句让晓茭有些意外的话:“小妹儿,你这条裙子的上身效果特别好,穿上后,你这腰条,男人都特别想搂一下。”
晓茭忽然感觉被骚扰了似的,男店主还力劝她再选两件,她看都没看他推荐的裙子,只觉得自己刚才试衣服时,好像被人用眼神强奸了,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付了钱拿了衣服就慌张地跑了出来。
出了展览馆的大门,她想,本来可以更从容一些的,为什么要管那个人胡说八道呢,她甚至连那个男店主长什么样子都没注意,自己试衣服时是感觉很美,是不是隐约也想要这种性感效果呢?可为什么被人看出来,说出口就感觉到被冒犯似的呢?
看着服装袋里的那件裙子,她忽然有种厌恶的感觉。她有些分不清厌恶的是那条裙子,还是男店主,还是她自己了。
或许,都有一些吧。毕竟男店主的话还是让人有不舒服的感受。
或许,都不重要。关键是小茭买了件称心的裙子。他是他,小茭还是小茭,出了展览馆的大门,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小茭不必为此而有愤怒,只当他自说自话。如果小茭不在意,那么从头到尾,那个男店主说的话,都只与他自己有关。小茭更不必为此而有内疚感,这本就不是她的错。
想到这,小茭嘴一抿,笑了笑,她感觉已经把什么东西从身体上卸下来了,如此轻松,如此从容。
女儿的绘画课也快上完了,回去看看她的画吧,一定又有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