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受到剧烈伤害以后通常会有两种躲法:1,躲进屋里,再也不踏出家门一步,不再正面示人;2,一种躲到很远很远的远方,离开这个曾经令她受伤的地方,重新开始。夏竹选择了后者。
或许是出于选择,亦或许是出于兴趣,身边的人都觉得这小姑娘竟有语言天赋。偶尔,不知道是在哪儿听到的“yes”“sorry”“bye bye”等这些简单的交流用语,她都记得,发音模仿得还挺到位。哦,对了,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千禧年刚过,刮来了一阵外国风,刮到了这个小县城里。那是时下最流行的要数《penguin's game》,当然,人们熟知的是它的舞步以及人们冠的名称《兔子舞》。
在与全班和解后的一次体育课上,夏竹对站在她旁边的一个男孩小自说:“我以后是要出国的,我想可能是去美国,你听说过‘哈佛’吗?”小自以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但那里好像要说英语吧?”夏竹当然不甘示弱:“我会呀!Sorry呀,yes呀,三Q呀!我知道的。Sorry是对不起,yes是是的,三Q是谢谢。”小自没说一句话,但眼神里却泛着光,好像是一种崇拜的感觉吧!夏竹洋洋得意,好像马上她就可以出国一样。
三年级,学校里终于开设了免费的英语兴趣班。那时候,英语并不是什么必学的科目,甚至有的同学连听都没听说过,所以,兴趣班也只有晚上才上。小蕊,小君都是夏竹的好朋友,当然不得不说也可能就是这样的兴趣使然吧!三人一同报了兴趣班,刚开始的时候就学唱字母歌,每个人手上发一本英语教材,后来也教读月份“节牛耳润”“奥格斯特”“奥克头ber”,当然,这一切,没有音标。一天老师教唱《Auld Lang Syne》(《友谊天长地久》),当然,在夏竹的书上写的是《奥leng赛》,因为一时间没查到“棱”字怎么写,所以就一直这样摆着,总之看得懂就是。还有玄幻的歌词“秀多恶昆疼死B腐ga”等等等等,就这第一句,三个人笑作一团,这个词真搞笑,到底想说啥。是的,那时候的英语教学,就是这样,至少在夏竹的记忆里是这样。没有音标,没有词解,但也不差,赚到了和小伙伴的欢笑,以至于长大后每每提到这一首歌都还会想起那一个个唱歌的夜晚,三个躲在角落里偷笑的身影,那一段时光。
汇报表演,是一种学校各部门组织里在各种节日活动里特有的产物,也是检验兴趣班开办以来同学们学习成效的产物。在这样的大型集体活动里,能歌善舞的同学都各自展示着自己的才艺,得到坐在校外文化宫开放的能挤进上百人的会场里的校内外观众的瞩目。当然少不了夏竹的份,在她看来,似乎这样的瞩目能够改变她的命运,带她去到她想去的地方,远离以前的种种辛苦。只是从兴趣班表演排练开始,夏竹似乎就与小蕊小君失散了。她独自去到那一群陌生的同学中间等待老师分配角色,想象着赢得全场瞩目。
排练第一天,来到学校幼儿园的小操场上,老师开始分配角色。英语兴趣班的汇报表演将是一个小话剧,小白兔在小狗小熊等小动物的帮助下成功地拔出了萝卜。小白兔,小狗,小熊,一个个被叫到名字,分配角色和台词,夏竹紧张又兴奋地等待着,后来老师说:“你就蹲着演小白兔的房子吧!”夏竹蹲了下去,并不沮丧,虽然没有一句台词,但毕竟大家仍然看得见她,她也可以听听其他小朋友说的台词,比如“Hello! I am rabbit, nice to meet you. How are you?”“I am dog, nice to meet you, too. 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夏竹就这样跟着排练了很久,直到演出的那天。
演出前一天,夏竹催妈妈找出表姐送给她的公主裙,找到了,可是裙子肚子那儿破了个大洞,因为这本是表姐打算扔了的旧衣服,可夏竹从没穿过公主裙,就拿回了家。夏竹妈急急忙忙缝补了一下,仍然一眼就看得出那里有个大洞,虽然有内衬遮住肚子,可内衬露出来也实在是太难看了。没办法,夏竹想,第二天就用手捏住这个地方,大家就看不到了。第二天大早,天蒙蒙亮,夏竹妈便急忙帮夏竹梳辫子,今天特地要编两个大羊角辫。找出那双黄色的带有金粉在上面的水晶小凉鞋,虽然时间穿的久了点,鞋子的扣子总会松开,但搭配一袭白色的公主裙,简直完美!匆忙完成这一切装扮,将夏竹送到学校,夏竹妈便急忙赶往单位上班去了。
汇报表演开始了,《小白兔拔萝卜》在《兔子舞》后边,在后台夏竹紧张得手心发冷,一只手紧紧捏住那个破洞的地方。“Left left right right, left left right right”,听着歌快结束了。老师急匆匆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块大牌子,递给了夏竹:“记着,等一下,你就蹲着举好这块牌子。”夏竹问:“那我可以站起来吗?”老师说:“当然不行。”夏竹瞬间不紧张了,也不那么兴奋了。节目开始,夏竹听从老师的安排,大家都按部就班地如私底下排练的一样在台上流畅地发挥着,而夏竹此时满脑子在想:我到底站不站起来,老师说不让。可我精心准备了这一切。如果我站起来,这块牌子能遮住我的肚子吗?一只手我可撑不住这么大一块牌子。那我到底站不站起来呢?
此时此刻,她根本无心听那些小伙伴都在说什么,只是一直煎熬地等待这一切快点结束。小白兔在其它小动物的帮助下成功拔出了萝卜,她开始听到台下陆陆续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她猛地站了起来,只听见“呜”的一声,观众们又继续鼓着掌。刚好,那牌子遮住了那个破洞,小动物们手拉手向台下鞠躬致敬,夏竹也笑了,露出了换牙留下的大窟窿。学校的汇报演出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