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晚会上阮丽给全校造成的轰动,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渐渐地,无论曾经那些爱慕过阮丽的男生还是那些歆羡过阮丽的女生,所有人的生活都重新进入常态。到头来他们才发现,阮丽的存在,并没有明显地改变他们的生活,没有妨碍男生身边的女生喜欢他们,也没有妨碍女生身边的男生追求她们,一切的一切在经历了一些颠簸之后照常运行着。无非他们的生活,在无聊的时候,多了些关于阮丽这朵校花的谈资。
无论什么时候,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其实和绝大多数的人是没有关系的,就如同灿烂的烟花,供大多数人欣赏,却只为少数人而绽放。
没有了大家像剥洋葱似的关注,阮丽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样的事情,她也早就习以为常,初中高中,她就是这样过来的。在她看来,人们总是会对事物产生短暂的好奇,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将其归于平淡,她记得莎士比亚在他的戏剧《终成眷属》中写过这样一段话:一张脸看得久了,也就不会像一张初次见到的脸那样,让我们对它的美丑那么敏感了。人总是善变与善忘的,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不断地发现美,给平静的生活激起一些涟漪。谁都不想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了无生趣;也没有那个愿意每天在惊涛骇浪中度过,身心疲惫。
阮丽喜欢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唯一觉得有些失落的,还是那一幕没有下文的惊吓。她在校园里打听了不少日子,但始终没有消息,那个人似乎在校园里蒸发了一般,藏在了她所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里。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地看清过自己,原来她是一个如此执着的人。渐渐地,她发觉真的有些对不起周健坤,答应和他谈恋爱,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了一种利用,利用他躲避那些对自己产生过好奇或是好感的男生。
周健坤把阮丽约到了学校西区食堂旁的咖啡厅,这里虽然比不上星巴克、上岛之类的咖啡厅,但环境还是十分优雅,他和阮丽也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喝咖啡,最近一次来,是在光棍节那天,记得那天这里坐满了像是为了宣告自己不是光棍的情侣,弄得那天因为寂寞而想来这里喝杯咖啡暖暖心的男女光棍都没好意思进来。
“阮丽……”
“恩。”
“我爸妈叫我周六带你回家吃饭。”
阮丽认真看了看周健坤,然后略带严肃的说道:“这个,早了点儿吧。”
窗外的阳光晃了晃周健坤的眼睛,良久,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阮丽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和周健坤在一起了,因此,许梦月都会拉着她到图书馆去坐两个小时,阮丽发觉,最近一段时间许梦月好像越来越喜欢往图书馆跑了。
这天晚上612寝室四人绕有兴趣地跑到远在南区的学生第三食堂吃晚饭,饭后回来的路上杨砚芳收到了刘桐发过来的短信,也没说什么事,就和阮丽她们分道扬镳了。杨砚芳走后不到两秒,吴晔淼向阮丽和许梦月感叹地问了一句,恋爱怎么会让一个人变得神神秘秘的呢?阮丽和许梦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假装深意的笑了起来。后来吴晔淼因为没有心思陪阮丽和许梦月去图书馆看书,就回寝室去玩小游戏了,另外她又从网上淘回了几袋夏威夷果,原味和奶油味的。
走上图书馆二楼,许梦月又叫阮丽等一下她。
“你最近是怎么了?每次来图书馆都要到201室去看看。”阮丽似乎明白了什么,“噢哦,你是不是在201遇到你喜欢的男生了?”
“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看看?我相信你跟他一定和的来的,因为他对缘子的诗集《柔情似水》也很有认识。”许梦月瞪大了眼睛带着挑逗性的目光和语气对阮丽说道。
阮丽没有作任何的思考,回答说:“好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男生让我们的许大小姐动了芳心。”当然她也很想认识一下这个许梦月口中这个对《柔情似水》很有认识的人。
“走!”许梦月道,而后满脸笑容。
在201图书室,许梦月找遍了所有的座位以及所有藏书架间的过道,都没有发现萧缘的身影。
“没看到他?”阮丽小声问。
“恩,没有!可能现在在文学社里,他是校文学社的副社长,很多事情他都要参与处理,又或许他是因为别的事情才没有来。”许梦月说着又指向她和阮丽眼前的那个空座位道,“你看,他经常就是坐在那里看书的。”
阮丽扫了一眼,那个座位和其它的座位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姐,你倒是对他了解得挺详细的,快说,你们都到哪一步了?居然瞒了我那么久。”
“哪有!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倒是想和他有点儿什么,可是人家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说不定今天没来图书馆,就是陪女朋友去了。”许梦月叹了叹气。
“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哇!你要是真对人家有意思,就大胆去争取啊,你不是说他只是可能有女朋友吗,就算真有又怎么样,只要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还是有希望的。”阮丽给许梦月打气道,“好了,我们出去吧,免得打扰到其它人。”
出了201室,阮丽对许梦月说:“姐,周健坤今天叫我这个星期六到他家去吃饭。”
“啊!还不合适吧!那你答应了没?”许梦月惊讶道。
“是啊,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拒绝了。”阮丽很平淡地说。
“你这么做是对的!你们的关系也还没有到要见父母的那一步啊,再说,你连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还没有搞清楚呢,这样冒然去见他的父母,将来要是你和他真的走不下去了,那就尴尬了!女人一定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许梦月从自己的见解出发这样说了一番。
阮丽和许梦月来到了她们经常看书的图书室外的大厅里,因为还有些话没有说完,她们就靠在了厅边缘的不锈钢栏杆上,站在这里说话,由于离四周墙壁远,声音很容易扩散开去而又不会有回音,因此,这里通常是那些在图书馆自习的人接电话的地方,方便并且不会影响到其它人。紧贴着栏杆的外面还竖有一道一米多高的钢化玻璃墙,站在栏杆前低头向下望去,可以看见一楼大厅背着书包或者提着书袋进进出出的学生,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往里进的,偶尔会有一个、两个可能临时有事的学生急匆匆地往外走去。虽然结伴走在一起的都有交谈,但也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整个图书馆里并不显得嘈杂,倒觉得正是因为这些刻意的自我约束而使得这里即宁静而又不失生气。
“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很好奇,那个男生在你的心里到底给你留下多深的痕迹,让你如此执着。倘若可以,我还是劝你放下他,你何苦这样折磨着自己和他人呢。几个月来,你和周健坤之间的感情进展地步履维艰,我相信这不是当初花了那么大心思追求你的周健坤想要的,而你自己呢?当初也答应过他,给他走进你内心的机会,可一直以来,你却始终将心门半掩,你难道不累吗?我看着都觉得累,我更好奇,那个乞丐男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让你如此不愿割舍。”
“你不知道,姐,那天的事还有很多的细节我没有同你说,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听许梦月这么一说,阮丽深深地陷入回忆,那天的所有细节在她的脑海里已经回忆了无数遍了,因此,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样地清晰,像是刚刚才发生的一样。
“当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第一次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他好像认识我。我还清晰地记得他的眼睛那么地洞彻清明!仿佛能看到他瞳孔后的另一叶世界,比天空还要广阔深沉,却满是灰色,对我有种莫名的吸引,当时我的心砰砰直跳,十七年来从都不曾有过的心动,很特别的感觉,如细水长流般温柔,可是当时的我却很坚决地拒绝着这种感觉,认为他绝对不会是我期待了六年的白马王子,认为那时的心动,也不是我所期待的爱情的感觉。你知道吗?他完全可以直接撞到我身上的,然后道个歉就会没事了,他也完全不会受那么重的伤,膝盖上的献血直冒,膝盖周围的牛仔裤被血染成了黑红色……
说到这里,阮丽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说话也有些哽咽了,她害怕想起那个充满血腥的场面,不禁地用双手蒙住了眼睛,转过身体。还好,她和许梦月站在了一个大支柱和栏杆围起的一个折角处,再加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多,要不然明天她又会成为学生们餐桌上和床头会上的争相谈论的头号人物
“然而他哼都没有哼一声,连一个责怪我的眼神都没有,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声声响,因此我连他说话的声音是怎么样的都不知道!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从他身上闻到了夹杂着血腥味的栀子花香,你知道的,我一向对栀子花香十分敏感,我绝对不会闻错的!从某种程度来讲,我是迷恋那个身上带有栀子花香的男子。
阮丽今天喷的就是栀子花香的香水,淡淡的清香,透露着一种知性美。
“就算当时我说服得了自己,但是从那以后,我总是会自觉不自觉地想起他,总想在校园里再次看到他,这些确实怎么也骗不了自己的。你还记得吗?有多少次我在洗手间里看着洗手池前的镜子发呆,是你把我叫醒的,我想从镜子里捕捉到他的身影,说真的,不管从哪个角度,我想我都能认出他来,可是现实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了。还记得我曾不止一次的在床头会上念的那首小诗吗?
也许她真的只是个过客
在我的人生长卷上留下轻轻几步
那迷人的深度也许
真的是我太过在乎也许
在她的生命中我连过客都不是
只是此时,阮丽口中的“她”已然换成了“他”。
“我曾经就是这样告诉我自己的,他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在校园里总是莫名其妙地回首,在洗手池前总是做贼心虚似的害羞,在生活里不分梦和现实地搜寻,总是在不断地质疑缘分,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说完,阮丽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许梦月赶紧一把抱住阮丽,在她肩上的阮丽又哽咽着说了一句:“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多余的人。”
“是的,丽,你当然不是个多余的人,你看看,学校有那么多的男生喜欢你,你还有我,还有你爸爸妈妈,我们也都深深地爱着你。别哭了,那个臭小子,如果找到他,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许梦月没想到阮丽经历当初那件事的时候有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难怪她会久久难以放下,也许真的就像歌曲里唱的那样,谁的一见钟情不刻骨铭心!
时间惶惶,很快周六就来了。为了迎接某种程度上已经决定着周易一生幸福的萧缘,周家已经全都准备就绪,很早赵妈就到早市上把新鲜的食材全都买回来了,是按照周易的建议买的,高档却不奢华,荤素搭配合理。
前天,萧缘从准备再版他的诗集的出版商那里领取了部分出版费,是笔不小的数目,光是这部分出版费,就比他第一次出版《柔情似水》的全部稿费都要多,主要原因还是出版商从《柔情似水》的热销中看到了商机,并且光是缘子这个人的神秘感就是个很大的噱头,再版的这家出版社准备继续用饥渴营销的手段进行新《柔情似水》的销售,本来出版商是想放出一两条有关诗集作者缘子,也就是萧缘的消息的,结果被萧缘婉拒了。
宴席安排在了晚上,白天萧缘去给周易的父母挑选礼物,周易去给他做参谋。周易说她爸周厚德好茶,萧缘马上想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是市里大众茶和上等茶的集散地,绿茶、红茶、白茶、黑茶、黄茶、青茶应有尽有,说那里是茶叶的天堂一点儿都不为过。有时间的时候研究研究茶,是萧缘的兴趣之一,一个月前他独自一人去那里逛了逛,那天周易满天的课,而他只上午一二节有课。
乘公交来到目的地,周易看到一块路牌上写着“草木路”,便觉得有些好奇,于是问萧缘:“你说这里是专门卖各种茶叶的地方,为什么会取名叫‘草木路’呢?看起来和茶并没有什么关系啊。”
萧缘开导式的反问说:“‘茶’字怎么写?”
“草字头,中间一个人,下边一个木。” 周易回答说,“噢哦,我明白了!当我们每个人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不就是和茶融为一体了么!”她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笑了。
萧缘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人在草木间。”
“你是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条路取名的用意?”周易挽着萧缘的手问道。
“恩,因为关于‘人在草木间’有个很有意思小故事,你想不想听?”萧缘看了看周易说。
“当然想!”周易用两目很崇拜的眼神看着萧缘,嘴角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
“苏东坡有一次路过金沙寺所在山的山脚,想到寺庙去跟和尚金沙僧要茶,可是发现山路难行,又远又陡,于是他自己不去,把他旁边的一个小童叫过来说:‘你去金沙寺,帮我要一样东西。’这个小童自然就问:‘要什么东西?’苏东坡看了看小童说:‘你就这样去,然后跟和尚说,我们家主人啊,叫我来跟你要一样东西,你交给我吧,他自然就会交给你。’这个小童就很艰难地走到寺庙里,找到金沙僧,说,师父啊,我家主人苏东坡叫我来跟你要一样东西。金沙僧看了小童一眼,就笑了,然后拿出一包茶来,交给这个小童,带下山去给苏东坡。这个小童回到苏东坡身边,把茶交给他的时候就说:‘主人呐,为什么和尚看到我,什么话都没讲,他就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苏东坡就告诉小童说:‘你戴的斗笠,是草,穿的木屐,是木,你一个人站在中间,那就是茶了。”
周易认真听完这个小故事后,认为很有趣。于是问萧缘说:“你是不是很懂茶啊?”
萧缘回答说:“在茶的世界里,有很多像刚才一样有趣的小故事,在高中的时候我会经常涉猎一些有关茶的知识,进入大学之后,我也会经常看一些茶书,自然也就懂了一些。”
“那你和我爸就有得聊了……”周易说,“你知道吗?我爸也是个非常喜好茶的人,我家里有一个茶室,他在里面藏了很多茶和茶具,大多都是别人送给他的,他每次在家和别人谈事,都是在茶室里边喝茶边聊。”
“你爸藏了那么多的茶,那我再送茶是不是显得有些多余?”萧缘顾虑道。
“没关系的!我保证,给我爸送茶他一定会喜欢的。再说,这样很快就能使你们有话题聊,何乐而不为呢,是不是?”周易喜洋洋地看着萧缘,她似乎已经能够想象出来萧缘和她爸爸一起谈茶时的融洽情形。
萧缘以颇为专业的知识在茶叶市场里很多的门面进进出出挑选了良久,哪些茶好,怎么好,哪些茶不好,怎么不好,他都能说出一二来。哪些是新茶,哪些是旧茶,通过观色品味,也能分辨出来,甚至哪些茶叶因为储存不当而加速氧化了的,他也知晓。萧缘和各个店主之间谈的茶叶知识,听得周易直目瞪口呆。最后,他们在一个福建茶专卖店里,挑选了一款中上等茶,买了一斤,店主见萧缘对茶颇有见地,得知他买这样的好茶是为了送人后,特意给他免费换了个更为精致的一斤茶礼品盒。
接着,吃过午饭后,在周易的推荐下,萧缘买好了送给周易妈妈李秋云的礼物,买好礼物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应周易妈妈早些时候回家的要求,是时候前往周易家了。
“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
随着周易屋外一声刺耳的高喊传进屋内,由李秋云带头,周厚德、放下了手头工作的赵妈以及周健坤,迅速向门外迎去。
看到站在周易身边一表人才的萧缘,虽然个头不是很高大,但也不算矮。李秋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小伙子和她女儿很般配,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经周易一番介绍后,萧缘先各礼貌地称呼了一声,然后给周厚德、李秋云和赵妈依次递上他给他们买的礼物,赵妈出乎意料地也收到了准姑爷送的礼物,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因此乐得有些合不拢嘴。
这时周健坤打岔道:“姐夫,我的礼物呢?”周健坤看到萧缘,就想起阮丽,他的心里此时并不好受,要不是因为萧缘,阮丽的心门也不会迟迟不为他洞开。
萧缘尴尬地看了一眼周易,刚才在买礼物的时候,萧缘提起过也给周健坤带一份,但被周易阻止了,周易说他又不是长辈,将来还要管萧缘叫姐夫呢,再说又不是没有见过,萧缘也确实不知道给周健坤带个什么样的礼物,结果还是依周易的,作罢了。
周易知道周健坤在故意给萧缘难堪,而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礼物,但她瞪了周健坤一眼,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要个什么礼物,你又不是没和你姐夫见过。”
李秋云也知道周健坤是在闹着玩,见他姐弟俩斗着嘴,李秋云乐呵呵地笑了笑,这一笑,倒使萧缘颇为尴尬的心一下子又轻松了许多。
李秋云说:“来,萧缘,别在这里站着了,快进去坐。”
萧缘说:“是,阿姨!”
“别叫阿姨了,听着怪生疏的。就叫小易他爸和我,伯父、伯母就好。”李秋云显得特别平易近人。
周易见萧缘和她爸爸走得挺近的,便说道:“爸,萧缘对茶也很有了解,你手上的茶就是他给你品选的。”
周厚德听女儿这么一说,看了手中的茶:“噢,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考考他。”
后又对萧缘说:“走,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我的茶室啊?如果真如小易所说,我相信你肯定会喜欢那里的。”
“好哇!伯父!”萧缘表现得很从容。
周厚德便加快脚步带着萧缘向茶室走去。
李秋云拉着周易坐到沙发上,说着她对萧缘的印象:“易儿,萧缘这孩子真不错!长得是一表人才,又很懂礼貌,看看,他送礼物连赵妈都想到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在给你精心挑选完见面礼后,还不忘给我曾经只向他提起过一两次赵妈也带一份见面礼。”周易的话语里对萧缘充满了褒扬。
“这说明他以后会很顾家啊!”李秋云后又问说,“他没给你弟弟带礼物,是你阻止的吧?”
“妈,你怎么知道?”周易满脸惊讶的样子。
“他连赵妈都想到了,怎么会忘了你弟弟呢,不过你做的对。”
“谢谢妈妈!”周易很高心她妈妈能这么想。
萧缘跟着周厚德来到茶室,这里的装修很精致,清一色的实木家具透露着一股非常浓郁的中国风味道。各色茶具一应俱全,茶室中间还有一个精美的实木树桩茶海,既可以直接摆上茶壶茶杯,也可以再在上边摆上其它样式的小茶海,错落的通透小方格上摆满了装有茶叶的玻璃茶叶罐,有的多有的少,多的,有的罐装满了,少的,有的罐只剩下一两泡茶叶,但所有的茶叶罐上都没有纸条写明里面装的是何种茶叶。
周厚德没有忘记带萧缘进来之前说过的话,将萧缘买给他的茶叶摆放在右上方一个空的小方格上后,周厚德开始看似随机的拿下小方格上的一个茶叶罐交给萧缘,问他里边装的是什么茶。
萧缘看了看茶叶的条索形状,然后打开茶叶罐轻轻闻了闻,回答道:“此茶茶条卷曲、壮结,呈蜻蜒头状,色泽鲜润,砂绿凸显,红点分明,叶表带有白霜,还有一股独有的香气,诗云:七泡余香溪月露,满心喜悦岭云涛。如果没错的话,这应该是上等的铁观音。”
说完后,萧缘微笑着盖上盖子将茶叶罐双手递给了同样面带微笑的周厚德。对于稍微懂一点儿茶的人来说,不可能连铁观音也分辨不出来,周厚德是故意先拿铁观音给萧缘辨认的。
周厚德肯定了萧缘的回答后,将装着铁观音的茶叶罐放于原位,又随手拿了一罐递给了萧缘,这只罐子里的茶叶只剩下六七泡的干茶量。
萧缘还是先看了看茶叶的条索形状,然后打开盖子轻轻闻了闻,仔细回味分析一遍后回答说:“此茶条索扁平光滑挺直,形如钢刀,香气隐隐约约,若有若无,诗云: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
周厚德接过萧缘递过来的茶叶罐,又换了一罐茶叶,这一罐里剩有的茶叶量更少,接过茶叶罐时他就觉得,里面装的应该是君山银针,因为君山银针属于观赏性茶叶,通常使用透明的高玻璃直杯冲泡,如此这只茶叶罐里大概只能泡三杯茶。
“此茶全部由活茶芽头制成,因此紧实而挺直,白毫显露,茶芽大小长短均匀,形如银针,内呈金黄色。冲泡后观赏性极强,有种晓来雨过森如戟,插破东南半壁天的感觉。君山银针就是此茶。”
“此茶因外形形似瓜子而得名,安徽六安瓜片。”
“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茗高香不二门。19世纪的俄国商人称其为‘茶盖中华,价甲天下’的祁门红茶。”
周厚德接连拿出的几种茶叶都被萧缘辨认出来了,都是一些比较为大众所熟知的名茶,萧缘知道,周厚德并不想为难他,只是想试试他对茶叶的认识基本功到不到位。
最后,周厚德从底柜里拿出一个木制茶叶盒,打开后递给萧缘叫他辨认一下,萧缘看了看茶叶的外形,然后仔细闻了闻它的气味,比闻其它茶叶的用时要长个两三秒,然后脱口而出说:“也是铁观音。”整个过程和萧缘的表情周厚德也同样看在眼里。
周厚德接过茶叶罐,笑道:“萧缘,这回你猜错了!这是外形像铁观音的碧螺春。碧螺飞翠太湖美,新雨吟香云水闲。”
萧缘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伯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周厚德放好萧缘以为是铁观音的碧螺春后,也笑了笑道:“萧缘,在我面前你就别谦虚了!刚才你形容泡后的‘君山银针’时用的那首诗很是贴切,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你对茶的确是有一定的认识。来,我们就来喝泡这‘晓来雨过森如戟,插破东南半壁天’的君山银针。”
说着,便再次取下那个装有少许君山银针的茶叶罐,拿到了那个大茶海上,然后又取出两个高玻璃直杯。
在烧水的时间里,周厚德同萧缘聊到:“萧缘,听小易说你还会写诗,并且还出了诗集,那你有没有写过有关于茶的诗呢?”
萧缘想了片刻后:“有,写了两首旧体诗。”
“能写下来让我看看吗?”周厚德说。
“当然能!”
萧缘接过周厚德递过来的纸和笔,不慌不忙地将两首诗写了下来,然后以递名片式的方法将纸递到周厚德的手上。
周厚德先默读了一遍,体味一下诗中藏有的情感,然后才读了出来:
山外青山色正佳,且无焦炎灼莲娃。
只邀好饮知心客,隔水亭台斗花茶。
红绿白黑黄乌龙,羹煎泡抹味不同。
人间岂止酒名盛,瑶液琼浆共摇风。
刚一念完,电壶里的水也烧开了,萧缘娴熟的用‘凤凰三点头’的冲泡方法将两杯君山银针泡好了,周厚德投以赞赏目光。
“第一首里好一句‘只邀好饮知心客,隔水亭台斗花茶’,即追求精神生活又懂得享受物质生活,果然有不同一般理想,你是个好样的年轻人!‘斗茶’之风虽兴于唐,盛于宋,但将你这首诗读来,仿佛就能看到唐宋时期社会人士的潇洒,在斗茶中寻找不一样的高品位乐趣。”
说完,周厚德端起了他面前的那杯茶抬至眼前,与此同时,萧缘也做着同样的动作,此时,君山银针茶基本已经完成了三起三落,只是还有少数的几片茶叶直挺挺地沉在杯底,有的正在缓缓浮起。
周厚德说:“萧缘,你所说的那种气势用在这茶上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晓来雨过森如戟,插破东南半壁天,形容得真是好!”
“是啊!这片片直挺挺的茶叶,就如同一根根直插云霄的毛竹,很多时候,大自然中万物之间境意相通,诗境当然也能恰到好处的嫁接在另一个地方。”萧缘说道。
“说得好!来,喝茶,希望我能成为你的好饮知心客。”周厚德十分正经地说道,然后缓缓轻饮一口热茶。
“伯父,你这不是折煞我吗?”萧缘手拿茶杯悬在空中说道。
“欸也……!”周厚德反驳道,“在过去诗词盛行的时代里,忘年交还少吗?如今当然也行,谁说成为了女婿就不能做知心朋友?”
“哈哈哈!”萧缘爽朗一笑,这才开始饮下周厚德刚才邀请他同饮的那口茶,此时茶汤还稍稍有些烫嘴,但是这个时候的茶喝在嘴里是最香的。
“这第二首诗,是你对茶的一次高度概括。第一句包括了现代茶叶分类中的所有六大类茶,第二句包括了从古人开始喝茶到现在的四种基本饮茶方法,是吗?”周厚德分析道。
“是的!”萧缘赞同说,“从最开始的古人将茶叶当菜煮汤喝,到后来的当成药煎煮,再到唐宋时期的抹茶,现在流行于日韩的一种饮茶方式,也就是从那个时期流传过去的。再到后来朱元璋禁止抹茶,团茶,认为制作成本太高,于是就有了一直流传至今的散泡茶,从那时开始,茶的种类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说的没错!”周厚德道,“人间岂止酒名盛,瑶液琼浆共摇风,这两句你是在为茶正名啊!将茶汤比喻成瑶池里的仙水,将其与一直以来被称为琼浆玉液的酒拉至同等地位,共润饮客风流,真是快哉!”
“来!”周厚德再次端起了茶杯,此时茶汤的温度刚刚好,再凉一些,茶的香味就很难出来了,萧缘也端起杯子同饮了一口。
萧缘放下杯子时,周易来到了茶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爸,你们聊挺忘情的!外面都能听到你们的笑声。”
周易走下几步台阶,来到茶海前坐了下来,拿起萧缘面前的茶杯问道:“萧缘,这是什么茶?看起来好漂亮!”没等萧缘回答她,就先喝了一口。
“恩,好喝!我也要一杯。”
周易转身从放杯子的方格中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杯子,萧缘从茶叶罐中取出最后一泡君山银针,给周易泡上了。
看着杯中的茶叶起起落落,有一种她难以言说的美,这时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萧缘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于是她又问了一边,萧缘这才得机会告诉她杯子里的茶叫君山银针。
“小易,你弟弟说你在学校是个女强人,怎么今天看起来却像个孩子呢?”周厚德对周易说道。
“我哪儿有像个孩子?萧缘,你看我像个孩子吗?”周易显得有些淘气的问着萧缘,看起来确实像个孩子,萧缘和周厚德都无语地笑了笑。
“爸,既然你们在喝着茶,我问你几个问题啊,你知道‘草木路’吗?”
“当然知道,那里是市里的茶叶集散地。”周厚德回答说。
“那你知道那里为什么叫‘草木路’吗?”周易继续问道。
“你这问题也太小儿科了吧。”周厚德说,“不就是‘人在草木间’么。”
“那你知道那个关于苏东坡‘人在草木间’的要茶故事吗?”周易追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说来听听。”周厚德微笑着说道。
于是周易把今天萧缘给她讲的那个小故事一字不漏地又讲给了周厚德,听完后周厚德问周易她是怎么知道这样一个故事的,周易如实地告诉他说是今天萧缘讲给她听的。
“噢哦,原来你这是现学现卖。”
周厚德说完,三人一起笑了,只是萧缘笑得比较含蓄,毕竟他这多少有点儿间接性地在周厚德面前卖弄,而其实呢,这个故事,周厚德是知道的。
2013.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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