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三人盛宴
三人来到“晓妹餐厅”，秦晓妹还在忙碌。餐厅里有两桌客人，都是机械厂的工人，看见祁雪枫领着朱蓉进来，有些开始窃窃私语，好像有人认出了名人朱蓉，在议论些什么。
祁雪枫跟众人打着招呼领着朱蓉穿过厨房后门，那儿另有一片天地，一处幽静的院子，拾掇得很干净。
祁雪枫阳搬来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摆在小院子里，说：“这儿安静，没人打扰。朱小姐，你喝白酒还是啤酒？”
既然来吃饭了，飒爽的朱蓉便不再客气，说有没有“天之衡”，先来两瓶吧，四十八度的。
晓妹看老公的恩人来了，热情地跟朱蓉打了个招呼便亲自去下厨做菜，很快的功夫，便上来几碟热菜：小炒肉锅巴、红烧猪蹄、火焙鱼、黄瓜炒蛋......，再加一碟油炸花生米，色香味俱全。祁雪枫拿了三个二两的白酒杯，给朱蓉斟上，也给儿子和自己倒满。父子俩先恭敬地连敬了朱蓉三杯，然后三人边吃喝边聊起来。不能不说，秦晓妹的厨艺一流，朱蓉连称好吃。
“祁叔，我跟建东一样叫你祁叔吧，你说那个带黄建东飞走的黑衣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有翅膀吗？”朱蓉问祁雪枫。
“没有，我觉得这里面的故事大了去了，建东这小子，跟那什么侠一样，太厉害了，还有黑寡妇这类朋友，啧啧。”
朱蓉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瓶颈，聊不下去了，闷头再吃了两口菜，转向问祁阳：“你读高三了？在哪个学校呢？”
“是的，朱......姐。我在八中。”
“成绩怎么样？”
“还行，年级第三第四的样子。”
“那很厉害啊，弟弟，八中排第三第四，那岂不是考大学北大清华妥妥的！”朱蓉不由得高兴了起来，“我也是八中毕业的。”
“我知道，你跟黄大哥是同学嘛。”
“平时除了学习课本，还喜欢看什么书呢？”
“我比较喜欢历史，《史记》和《资治通鉴》的所有篇章我都能背下来，本来我想上文科，我爸说文科不如理科有前途，所以最后读了理科班。”
“祁叔？你这么这样教孩子？祁阳，我觉得文科也不错，只要学得精，总能有出息的。”
祁雪枫道:“他爷爷就是历史老师，懂帝王之术，对日常生活却木讷得很，在文GE中死得不明不白。祁阳这方面好像有点隔代遗传，中国历史上最乱的黄巾之乱到三国混战再到五胡乱华十六国，他都搞得清楚我真是服了他了。”
“那就是天分啊，你看杨利伟，从小梦想当火车司机，但是他最有兴趣的是航空，最擅长的是数学。”
祁阳遇到了知音姐姐，举起杯道：“姐，我敬你。”
“来来，喝！我们是校友，祝你将来文理双全上百家讲坛，我也沾你的光，呵呵。祁叔，来，一起来。”朱蓉举杯应声道。三人几杯下肚，面色都红了起来，朱蓉酒量不错，今天比较放松，平时戴着面具应酬喝得拘谨，不如这般自在。
朱蓉发现，祁阳是一个很会聊天的小伙子，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少年小麦色的皮肤，黑发浓密，浅蓝细格的衬衣，手腕处松松挽起，青春洋溢。
她有意考考祁阳：“你为什么喜欢看历史书？还是文言文。”在她眼里，现在的青少年都喜欢看小说打游戏，喜欢二次元文化，钟情读历史的还真是凤毛麟角。
祁阳将嘴里正吃的肉快速咽下，身子坐直，侃侃而谈：“历史最有魅力的一点在于，无论你是富有还是贫穷，只要你有人格力量，总有人追随。比如造反的屌丝陈胜吴广、李自成朱元璋，身无长物白手起家的刘邦和刘备，他们都是很有魅力的人，帝王的御臣之道，谋士的忠义与背叛，将军们的铁血丹心，史书里信息量很大，读来常常令人心潮澎湃，书上所描写的人物心理活动，历史电影电视里你都感受不到，代入感还是书本强烈，也更容易让人智慧地思考。我给你背一段《史记.司马相如列传》吧:
司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长卿。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
他顿了顿，又说：“我再给你背一段更难的匈奴列传：
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駞、驴、駃騠、騊駼、騨騱。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铤。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余，贵壮健，贼老弱。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
朱蓉惊讶不已，又叫祁阳背了几篇，大段拗口的古文，这小子竟然都能背诵如流水。她连忙叫他打住，再让他背下去，天都亮了。
“你会背这么多古文，作诗会作吗？”
“作诗一般，不喜欢。”祁阳红着脸答道，他已喝得满脸通红，也看不出哪一块算是羞涩哪一块算是酒浓了。
“那对对子呢？”
“对联吗？对联我可以的。”
“姐姐就陪你玩玩对联，我出上对你对下对。你对出来，我喝一杯，没对出，你喝一杯。怎么样？”
“好，行。”祁阳晗首。
朱蓉放下筷子，来了兴趣。她清了清嗓子，道：“上联：烟锁池塘柳。”
祁阳想都没想，对出下联：“茶煮凿壁泉。”
朱蓉说：“可以啊，这么快。平仄协调，意境优美。好，我干了。“说完仰头一杯下肚，这个对子其实很难，上联有水金火木土五行尽在字的左边，祁阳也对出了五行，全放在字的下面，凿字的繁体字下面是“金”字，着实工整。她心中暗暗叹服，说：“再来：近世进士尽是近视。”她还拿起筷子在桌上点水而画标明是哪几个字。
“到时道士倒是导师。”祁阳答道。
朱蓉很开心，真碰到能对对子的高手了，又喝了一杯，说：“这个不算工整，不过也还行，再来再来：山西落月岭月落西山。”
“北京卧龙寺寺卧京北。”祁阳已经脑洞大开。祁雪枫在一旁叫道：“唉呵，朱小姐，你可别喝醉了。”
“不碍事，祁叔，我今天跟祁阳好好玩玩，看他能耐到几成。我在大学可是出对子高手。”朱蓉沉思了下，又出了新对子：“望江楼，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祁阳想了半天：“印月井，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朱蓉击掌称好，祁阳一个高三学生，有如此造诣确实难得。
“我再给你来一个长点的：折丹桂一枝，求二字功名。庭栽三友，案规四宝。起五更，勤六艺，身挺七尺是男儿。自古望眼八荒存忠孝，勤学君子九思，无畏寒窗十载。”
“姐，这是自勉联。上联讲求学，我给你对为官之道：过春风十里，度九州方圆。行效八德，念诀七情。节六欲，轻五侯，心怀四方念百姓，人言举头三尺有神明，笑谈清风两袖，不枉坦荡一生！”
......
三人聊得很尽兴，喝了三瓶白酒，直到晓妹来催，已经夜里十二点，祁雪枫喝醉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朱蓉也觉得自己喝高了，站起来要回家，但是立都立不稳，祁阳竟然还比较清醒，可能他是背古文背得酒精都挥发了，朱蓉心想。
“你，送我回家。”朱蓉玉葱指着祁阳，用命令的口吻道。
祁阳叫了一辆出租车，将朱蓉送到了“棕榈园”的家门口。天之衡很有后劲，朱蓉逐渐眼神迷离，晕晕沉沉，在车上，在电梯里，她几乎是全程靠着祁阳的肩膀，吐气如兰，香气携裹着酒气，喷到祁阳的脸颊和脖颈，他一个青春少年，跟成熟女人接触如此之近，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是不断地面红耳热。
待朱蓉进了家门，他跑下楼。站在夜色中，心跳得如同小鹿乱撞，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波澜全部呼出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