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问题,我想起了往事。
这个往事要追忆到40多年前。那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庄里。
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村庄里,全是土坯的房子,好像一座砖房也没有。我家住的也是土房,而且还是西屋,我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就没有住过面南背北的正房,因为我家没有正房,只有三间西厢房。
我在农村的儿童生活,有苦有乐。乐的是,那时候,自由自在,天马行空,无拘无束。苦的是,同村的人对我家不友好,排挤我们,把我们当异类。我是在农村出生和长大的,但是我父母不是,他们是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他们是在快30岁的时候才从遥远的城市迁到农村的,而且他们是外地口音。
但是,对于我来说,在农村生活,最痛苦的还不是乡里乡亲的欺生排外,而是城乡反差。
我家虽然在农村,但是并不务农,我父亲是供销人员,他经常出差到各个城市,出差时,父亲常带上我。
父亲带上我,从土坯房没有电的农村来到县城,我一看,县城怎么这么好,我就想,我家如果能搬到县城这么热闹这么豪华的地方来住,那多好啊!
县城还没呆热乎,父亲又带我到了地级市。我一看,这地级市怎么这么大,这么多人,这么多好东西,还有楼房。我如果能住在这地级市,该有多好啊!
在地级市刚呆了两天,父亲又带我到了省会。我简单就看傻了,原来还有这么大的城市!竟然还有电车!这省城可比地级市强多了。如果我家在这里,那有多美妙啊!
在省会呆了几天,我还没有看够省城的繁华,父亲又带我去了北京。到了北京,我那个激动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宽敞的马路,这么热闹的地方呢?我那时候就暗暗地想:将来我也要生活在北京这个地方。
那时候,我并没有去过香港上海,如果去了,可能我会放弃前面的,又爱上香港上海的豪华。
当我正沉浸在观赏欣赏享受北京的美丽繁华的时候,父亲办完公事了,又带我回家。当坐火车回到省城的时候,我内心一阵伤感:省城怎么这么差,这与北京差远了嘛!
当我们又从省城回到地级市的时候,我的伤感又加重了:这地级市,也忒小忒破了吧!
我们又从地级市回到县城,我一瞅县城,直接就抑郁了:这县城如此破败,怎么能住呢!
我最后又回到我家的土坯房里,我看着满是尘土的墙、院子、路,和稀稀落落的几十户与我家一样的土坯房,我的内心是崩溃的:这种地方,是人能住的地方吗?每当我刚回到农村时,我是极其难过的,那是又绝望,又自卑,又抑郁,反正很痛苦,这种低落的情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调整过来。
而我父亲,又偏偏喜欢隔三差五地就这样带我出去经历一番。我想回避这种农村与城市落差的痛苦,但是我身不由己。
因为我那时候,只有几岁,还不到8岁。
我在那么小的年龄,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体验着从农村到小城市到大城市,再从大城市到小城市到农村的反复折腾。每这样折腾我一次,我都相当于经受一次从贫穷破落到豪华,再从豪华到贫穷破落的冰火两重天的洗礼。
我每次从豪华大城市再回到土坯房里时,内心都是非常忧郁、抑郁、痛苦的。从那时候,我就发下了誓,以后一定到高楼大厦的大城市去,绝不生活在土坯房的农村。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对比,勾起了我追求繁华的城市生活的心。
我家在我12岁左右的时候,搬到了县城。后来又在我16岁左右的时候,搬到了地级市。但是并没有如我小时候设想的搬到豪华的北京去。
几十年过去了,我到了中年,历经人生沧桑,也懂点生活,也懂点人事了,我的想法又变了。现在我又倒回来喜欢农村了。城市的高楼大厦和繁华热闹,我又不再热爱了。我又爱上了农村生活的简单、安静和质朴。我想,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搬到农村去住。
我现在的想法是,等我忙完了我的事,做尽了我的工作,完成了我今生的任务,如果我仍然还是活的,我就找个有山有水的农村,最好是越偏远越好,然后,自己种点粮食,水果,蔬菜,再养一些鸡,养一些鱼,狗就不养了,以防我哪一天突然死了时,狗心里没有着落,导致狗痛苦抑郁,我于心不忍。当然,我还要在居住地种一些草药,毕竟我是研究中医药的,不种点草药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如此这样,我就可以悠闲地等着生命的结尾到来了。人生这场大戏的帷幕,终究是要落下的。
只是,我小时候,从农村到城市去,是很难的。我观察,现在从城市到农村去,又变成难事了。所以,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有机会回到农村去。管它呢,且这样想着,以后的事,就顺其自然吧。说不定,我在没寻觅到回农村的机会前,我的人生就已经谢幕了呢,那样更简单,直接就回老家了,连回农村过一段时间的这个过渡期,也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