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的时候,我妈咬咬牙,花了一万多买了八床婚嫁四件套当作我的嫁妆,其中有冬天盖的绒质的,也有夏天盖的纯棉加真丝的,有毯子小被子,也有抱枕双人枕,总之风格各异,一应俱全。
这些四件套随着婚车拿过来后,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专门拿出来用,拆开叠好后分两包放在了衣柜里。后来在城里买了房,也一并带了过来,放在了次卧的衣柜里,只是偶尔拿出一套来用用。
对于我来说,这些四件套,和家里原本的四件套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都是普通的床上用品,并不因为它的价格昂贵和美丽花色而多加留心。但对于我妈来说,就不同了。每次过来我这里,一有机会就会询问或翻找一下这些四件套,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询问某一个我并不清楚的床单或被套或抱枕或毯子在何处,当我回答没注意的时候,她总嘱咐我要回去找一找拿过来。有时候她会把那些四件套从不同的袋子里拿出来,整合在一起时,说一说当初怎么买的,做了哪些挑选,这套的花色比那套淡雅,那套2500的类似缎面的摸起来很舒服……说起来语调高昂,神色飞舞。
看到我的床上垫了别的四件套,就要评论一番,问我怎么不垫她买的;看到我床上垫的是她买的,要问我垫过其他的没有,好不好用。
今天指着我的床上的四件套问多久没洗了,我说差不多一个月了,她说趁着太阳洗一洗。说着便去整理,我送去洗衣机洗时,她便从次卧翻出那套2500的床单被套,说要垫在床上去。我看到急忙拦阻,说着这些不干净都没洗过。可她却并不在意,一心想把这套2500的垫在我的床上,并陪笑着问哪有不干净的。我不耐烦地解释新床单被套贴身的,化学染色灰尘啥的不洗一下我盖不下去后,她不舍地打消了主意,便坐在沙发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床被套,叠好放在了一边。
这种情感我懂,她的一生,没有被偏爱过。她的父母公婆对她做了太多的寒心事,年纪大了,时不时义愤填膺地说起,都是非常地不快,并表示心早已是一块寒冰。前天520时我买花送她,她还说起我爸曾送她一朵玫瑰,10块一朵,我爸舍不得多买几朵,买了一朵便强说只要一朵寓意多好。说起这事,她心里有甜蜜,也有遗憾。
所以话说回这些她咬咬牙买的四件套,也不难理解她的心情了。这些昂贵的四件套她并不想自己垫,也并不希望被我忽视,这是她对我这个女儿的偏爱。她渴望有人同等地偏爱她,但却并不期望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女,我们但凡买贵一点的“无用”的东西,她虽然高兴却总会说一声划不来乱花钱。如果那些东西是别人送的好东西我们留给她,她也高兴,只是高兴过后并没有多少放在心上。
不太懂她的人,总会觉得她难以满足。这种感觉我也有,想了很久,我也想通了。是的,我妈确实难以被满足。“满足”这个词,对于从小被爱和物质包围的人来说,它是这个很容易达到的状态。但对于一个一生都缺爱的人来说,她的满足阀域是很高的,哪怕生活变好了,物质提升了,精神生活富足了,让她打心底里觉得满足了,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我想起了“知足常乐”四个字,我想这四个字也许是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偏爱的人来说的,降低自己满足的阀域,让自己知足,才能让自己的内心保持平静,保持常乐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