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妈打电话过来特地嘱咐我，如果小舅打电话过来找我借钱，千万不要借，因为大概率是不会还，或者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还。这是老妈的经验之谈。我闻言只能叹息。

      其实小舅已经在五年前问我借过一笔钱，到现在也没还，这件事我没让老妈知道。他不好意思再问我借钱了。

        老妈是农村最典型的扶弟魔，从外公三十多年前去世开始，她就成了外婆家的主心骨。

      可惜，因为管得太多太宽，三个舅舅中，大舅小舅已经习惯了姐姐的贴补和帮助。爸爸有时候跟老妈讨论，因为两个舅舅以前遇到什么难事，老妈都出面尽力替他们解决了，所以两个舅舅到了四五十岁，还是习惯了有事找姐姐，即使我妈已经当了外婆，还是要操心舅舅家的事情。

        记得小时候，小舅舅初中毕业，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出外打工，经常打电话给我妈。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小舅在外面谈了好几个女朋友，经常换一下女朋友，我就在电话喊完全陌生的女人叫“舅妈”。有一次，他在外面骑摩托车把人撞了，老妈跟老爸在九几年的时候寄了几千块钱赔给别人。小舅在外面打工，修过摩托，做过小生意，干过不少行当，可惜没有一种学精了，踏实做下来。

        后来小舅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网恋，和我小舅妈结婚了，留在了老家。我妈站在大家长的角度，那个时候给小舅介绍了同事的女儿，小舅不喜欢，执意和我妈并不看好的小舅妈结婚了。刚开始，小舅还算争气，自己有魄力在镇上买了块地基，借了债，做了一栋楼房，算是把自己的门户立住了。

        后来，小舅的家庭生活就成了我妈的心病了。

      小舅和小舅妈在很多方面的行为观念是一样的，所以才能成为一家人吧。

      例如，手上有点钱，就很舍得花钱在吃穿喝玩上，不会精打细算过日子，注重享受，不知道存钱的重要。另外，两个人都有些类似一夜暴富的想法，总是觉得生活中有很多发财的机会，看到别人做什么赚钱了，自己也能试试。没有钱了，就到处借，拆东墙补西墙。明明三观一致，可“贫贱夫妻百事哀“，两个人总是吵架，还打架。可怜的老妈，刚经历完无数次大舅和大舅妈劝架历史，又要去劝架说和小舅和小舅妈。如果因为经济的原因，她不得不帮衬着点儿。

      小舅小舅妈这样过日子，借钱的时候自然多。小钱急用的时候问姐姐姐夫借，反正不着急还，十年前借的两千块，十年后还，姐姐姐夫又不会催。要做生意了，需要几十万大钱的时候怎么办呢，问银行借，谁做担保人，自然还是姐姐姐夫。小舅结婚回老家的这十几年了，光我听爸妈讲过的这种事没有十回也有九回了吧。

      于是，姐弟俩争吵越来越多，对于拿着死工资，一直节衣缩食，谨慎过日子的老妈来说，因为觉得小舅要投资的生意不靠谱，不肯担保或者害怕借钱数额太大怕舅舅还不上不肯担保，总是吵架。小舅的生意还和在外面打工一样，没有一项做下去。十年来已经有我都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投资了。可惜，家庭一直是负债度日。

        老妈时常哀叹，她和我爸没本事，两人都拿着一份死工资，没能成为富豪让舅舅们依靠。老爸开玩笑说，要是我们家是富豪，那舅舅们或许会更不成器。

      后来，小舅舅在争吵中说老妈太现实了，不顾及亲情，涉及钱的事情就不肯帮他这些话，让一直像家长一样操心他的老妈觉得有些寒心。连我听了老妈的转述都觉得受伤。因为在我和妹妹成长的过程中，老妈基本没管过我和妹妹，我在十岁之前，和妹妹一直是爸爸带着在镇上读书生活，老妈在我的那一段记忆里经常是缺席的。她的心思和精力更多的是花在操心外婆和舅舅家的事情上。小舅舅没少让老妈失眠操心，结果却换来如此评价。

        即使被弟弟如此伤害，老妈还是会有妥协借钱担保的时候，还是在看到小舅的投资不靠谱的时候，苦口婆心地分析劝告。

        可惜直到我跟妹妹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了娃儿，小舅家的外债还是有几十万，他还想着做个什么生意发家致富，还要我妈去银行担保借钱，甚至借钱借到了晚辈头上。就像这一次，他又想问我表妹借钱，我妈直接让我表妹别借。

      小舅没有能力吗？他有的，做铝合金生意的时候，爸妈到处给他介绍生意，那个时候赚了钱。赚钱以后，小舅买了专业的机器，聘请学徒做活，给人家开工资，自己能轻松一下，后来因为周转不开，不做了，机器也便宜卖了。小舅开车技术特别好，去年考了B照，给厂子开车，一个月有五六千吧，在我们那个刚刚摘了贫困县帽子的下面的一个小镇上，一个月五六千的工资不低，比我爸妈的工资还高。我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松了口气，觉得小舅舅总算能踏踏实实上班过日子，我妈不用那么操心了。谁知道才几个月就辞职不干了。小舅自己也说过，在外面打工做生意的时候是赚了钱的，可惜那个时候有了生意赚了钱就和朋友吃喝玩乐去了，生意不好的时候觉得太难熬，守不住就放弃了，最终没能像我妹妹的公婆一样，在大城市拼下一份家业，安家落户。

        我妈后来反思自己，对大舅小舅，在能力范围内的时候能帮忙解决就解决了，两个舅舅没有学会担当和负责，当超出她能力范围的时候，当她和两个舅舅的观念不一样，不愿意迁就他们时，当她帮不上忙时，自然心生嫌隙。两个舅舅也没能成长为一个成熟负责任的大人。

      直到她越来越无能为力，直到她的心思和精力开始转移到已经成家立业的两个女儿身上，直到可爱的外甥女来到这个世界，她才慢慢学着放手，不再像大家长一样去管已经四五十岁的两个舅舅的事。

      即使这样，看到两个舅舅家过得不好，她还是很难过，还是会失眠睡不好。

      我只能叹息。成长的过程中，我是享受了大家庭温暖的人，小舅舅是看着我学会走路的人。暑假去外婆家玩耍，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记忆，即使那个时候日子清贫。可直到我大学毕业后，我才看到这美好的背后是爸妈二三十年的贴补操心。

        我叹息的是，两个舅舅都不是什么坏人，可让我妈操了大半辈子的心，却不知道心疼一下姐姐。唯一一个不把姐姐的帮助当做理所当然的，知道心疼妈妈的二舅又因为癌症晚期走了。一直强势坚强的老妈她也希望得到亲人的关心和疼惜吧。

      这几年里，我们家也遇到过好几次难关，老妈最后发现，所有的压力她只能自己去扛，遇到事情主动出力的，能安慰她的是两个女儿女婿。平时让她操心最多的两个舅舅既帮不上忙，也没关心她的感受。

      老妈常常叹息，如果不是娘家，她的一生会轻松很多。现在我跟妹妹经常对她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她该放下身上的一些担子，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不用操心舅舅们，也不用操心我和妹妹。我和妹妹只要她跟老爸身体健康，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真希望小舅有一天能成熟点，踏实点，把自家日子过好。因为我知道，舅舅家的事情，妈妈永远没办法彻底放下，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是像老妈一样的扶弟魔们过不去的心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