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这些苦,李光头竟是快受全了。
李光头生下来那一刻,便受了生苦。而在他一点点老去时,便受了老苦。淋了一场雨,吹了一阵风,得了小感冒或生了其他病,便受了病苦。总有一天,他也会闭上眼睛永不醒来,一直睡在那四四方方的棺材里,到那时,便受了死苦。宋钢死后,他怨恨那样肮脏的自己,对林红下手而害死了好兄弟时,便受了怨憎会苦。与抚养他的母亲阴阳两隔,与待他极好的宋凡平分离,与亲如兄弟的宋钢再无相见之日,这便受了爱别离苦。正是有了欲望,才会受这些苦,而这苦即是五蕴炽盛苦。
在小镇人眼里,李光头是“垃圾大王”,是个幸运而又荒诞的富翁,他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惹人厌烦。可他也重情重义,把童铁匠他们的钱赔光了就任他们打骂,发家了也不忘余拔牙他们,在宋钢生病的时候也大方地给了他十万块钱治病。李光头参与了很多人的一生,他就像一个过客,经过他人身边,改变了他人的人生轨迹,却改变不了自己——其实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挂着鼻涕的可怜虫。
李光头的兄弟是宋钢,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好像命中注定一样被生活紧紧的绑在一起。宋钢从小到大都是那个宋钢,正直善良,总是把好的给李光头,不好的留给自己。在他心中,不管李光头做了什么,“天翻地覆慨而慷,我们还是兄弟。”童年一起分享的大白兔奶糖、夹生的米饭配酱油、车站前苏姐给的包子,宋钢亲手织的“一帆风顺”毛衣,都是李光头一生中最难忘怀的,关于兄弟宋钢的回忆。
李光头、宋钢两兄弟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一次宋钢没有让步。
她就是林红,这个刘镇曾经最美的女子,与宋钢、李光头都有一段或长或短、或深情或激情的爱。在最好的年华,她爱上了宋钢,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最具有绅士风度的白净男人。可因为宋钢的离开、生活的不如意和对物质不能克制的追求,李光头变得没那么讨厌了。在那一次轰动全镇的告白后,林红就有些沉醉在李光头的爱里了,她明知鸠酒有毒,还是一杯杯饮下。她是一个太过感情且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女人,她总是一次次作出不符合常规的选择,到最后落得个伤痕累累的下场。林红多像《岛》中的安娜啊!林红和安娜,都有极美的容貌,都恃美而娇,都背叛了自己的丈夫,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只为了追求一时的快感,在背叛时又都认为第二个男人才是真爱,并为此献身。
可她们都不明白,爱不只是拥有,爱可以是一种放弃。
余华总是把人性写得太赤裸、太粗暴,每个人物都是那么鲜活的存在着,琐碎而又荒唐的一生却又无比真实地告诉你:“这就是社会。”它不会怜惜你的伤,而会把伤口撕裂再撒上盐,让你更痛。
你看,宋凡平被十几个人乱棍打死,围观的人何其多,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们被生活、被社会压得不敢反抗,他们漠然、冰冷、无情地旁观。
我都恨不得冲上去一人一刀把这十几个人都捅了,是什么让他们都丧失了人性啊!再反观现在,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们周围。老人摔倒了没有一个人扶起来,边上却围了一大圈人。发生交通事故了,路人不知道帮忙,却在一旁大声地说是谁谁的责任。几十年前的社会和现在的社会居然出奇的一致,是社会在倒退,还是人性在泯灭?
但我们还是要相信,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也会有人性的曙光把我们照亮,哪怕只有一束微光。苏姐是一束微光,在两个孩子痛哭无助时,给了他们两个包子;过路的陌生人是一束微光,帮他们把宋凡平运回了家,妥善安置。
故事的最后,他们仿佛各自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却又什么都没真正得到,只余一句造化弄人空在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