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都不要担心,他家条件非常好,他爸是咱们部里退休的老领导,很有本事,以后你要是对目前的单位不满意,他爸能想办法调动”。姐姐家的客厅里,介绍人周阿姨神采飞扬地替我描绘着未来,“就是吧,这孩子猛地一看,有点显老,不过身高174,正规本科毕业,公务员,有车有房有存款,好好考虑一下”,周阿姨笑嘻嘻接着说。
“丑不丑的问题不大,人嘛,在一起待久了,看多也就顺眼了,麻烦您多费费心给对方说说我妹的情况,这么大的人了,我都替她愁,这要是在老家,孩子都该打酱油了”,姐姐一脸真诚,拉着周阿姨手说,她真心期待我早点嫁出去。
“这么好的条件,还没对象,别是有什么毛病”,周阿姨走后我和姐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心有所虑,说出了心里话。
“我发现你这个人,就爱瞎想!没准他自己丑,还挑,结果没碰上合适的,这不就晃到三十多了嘛”,姐姐耐心开导着我,她总觉得恋爱方面我不太开窍,以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事实无情地验证了我的猜测!
当天晚上我哥找其他人侧面打听了一下,男方家里条件是不错,可很不幸,他本人是个傻子。对于我哥的这个消息,一开始我不太敢信,毕竟,我还不到嫁傻子的地步,何况介绍人也是熟人,不至于吧!
得到我哥消息没多久,对方一个电话打过来,我按相亲初次联系套路应付着,不过人家不是凡人,一分多钟的通话,问题暴露无遗,这人,是傻子无疑。
痛苦,屈辱的无力感传遍全身,我真的沦落到找傻子的地步了吗?我极力压抑着愤懑和满腔怒火,温和地向周阿姨描述了事实,为了顾全她的面子,我只是简单说成了“不合适”。
只因为我年过三十就该找个傻子凑合吗?我就如此差劲如此不堪吗?
我抱着酒瓶子不撒手,在有限的几次醉酒经验里,只有喝的足够多,脑子才会空白到轻飘飘,心里才会平静到倒头就睡。可这晚,怎么喝都无法抛开烦恼。躺在床上,摸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发呆。他说过的,“就觉得你最好看!”
项链是他买的,分开已经几年了,一直戴着没摘下来,想着,如果找到了结婚对象,就收起来,存放在一个无人发觉的小角落,算是对逝去的青春留个念想。
脑袋昏沉,仍无睡意,点开通讯录里唯一存他名字的分组,熟悉的昵称“阿南”,静静地躺在那,似乎等着有人轻轻推醒它。我颤抖着手,拨了那个电话。是通的,但无人接听,此时夜里两点钟。
“我是不是很差劲?”发出这条信息后,关上手机,紧紧抱着自己嚎啕大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进入梦乡。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梦里,我掰着手指头数,嗯对,该有四年了。四年前的情人节,赶上过年回老家,他来火车站送我,提溜着一条鄂尔多斯的羊绒围巾,算是见面礼。在此之前,我们有过短暂的电话交往。我拖着着行李箱,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他远远地朝我招手走了过来。
“为什么会一眼认出我来”?彼此熟悉之后问过他,“凭感觉,就觉得你是我要找的女孩”,他搂着我,亲吻着我的脸说。
不过初次见面的感觉并不美好,看着朝我招手的那个半大老头,心说“一定弄错了,我要交往的对象不一定会踩着七彩云出现,但也绝不是个邋遢大叔,一定不会!”
后面的事我想不通,也无法解释。我乖乖跟在满脸胡茬、长相和他所说的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大叔后面,进站,吃饭,发生的一切就像早就商量好的那么流畅,彼此并没有陌生感。
他替我围上了围巾,紧紧握了握我的手,一脸怜惜地看着我,说了句“好久没有握过女人的手了,”然后咧着嘴甜甜地笑着,像个孩子。我盯着他看了很久,他的脸,一点都不好看,还带着没睡醒的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头发也该理了,总之,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美妙。但是,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我迷恋上了那个甜甜的,真诚的微笑,我想听听他的故事,想听听他分享童年趣事,也想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他,我更想——靠靠他看起来结实敦厚的肩膀!大概,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吧。
他扛着箱子送我上了车,临开车前才恋恋不舍下了车。车子发动了,他在站台上朝我挥了挥手,眼睛里满含着温柔。那一刻,我说不出什么来感觉,内心只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歪着身子,盯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
火车穿梭在大山间,跨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洞。这一路,我们有聊不完的话,彼此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大概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了吧。很希望时间快快过,我好返程回来,好再看看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原来,人世间的事很难说清,认识他之前,我对爱情有很美好的向往,我更是相信,只有经过重重考验,才会把身心托付给一个人。而我认识了他,还说什么狗屁考验,内心就认定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这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一跨进家门就和家人分享了我要恋爱这件事,全家人都替我开心,家里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早就该结婚生孩子了。妈妈问起关于他的事,我把都一一解答了,而隐瞒了他离异且有个女儿的信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家人说。爸爸大概看出来我的犹豫吧,他把我叫到一边,沉思了一下,他盯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把你的困惑讲出来,我帮你分析分析。”我吞吞吐吐说出了全部,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说,“村里有做后妈的,家庭关系怎么样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不支持你跟他在一起”。爸爸的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整个假期,可想而知,家里人不再替我开心,都和爸爸一道劝我考虑清楚了,后妈不好当。家里的气氛低沉而压抑,过年的热闹减去了一大半。那时的我,完全沉静在一片虚幻中,人生总归不同,我不见得就做不好后妈,我舍不下那张温柔的脸!所以,我整个人都站在了全家的对立面,我主意已定,谁再劝和谁翻脸。
回北京后,我们开始了正式交往。
他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温柔地说道,“看看脸颊,还是个黄毛丫头,我好有福气!”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整天被幸福包围着。他说,我的出现,再次激起了他对生活的热情。几枝富贵竹几支月季他就能搭配出耳目一新的感觉;他的厨艺更是一绝,吃他做的饭,真是美的享受;更重要的,我越来越依赖他了,一刻也离不开他。我每天下班了都不想回家,眼巴巴盼着他那熟悉的身影。
身边的朋友说我气色越来越好,人也开朗了很多,整个人就像兑变了一样。
有了那么一个愿意静静地听你跟他分享任何一件你认为有意义事的人,能不变好吗?所以,那段日子,我整天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快乐中无法自拔,未来在哪里,似乎不关我事。他说,“你性格真好,跟你说什么事都是笑眯眯的。”是啊,看着他的脸,内心就充满了无法自抑的喜悦,尽管他不完美,尽管他是离异且有一个小孩子,我还是那么喜欢他、信任他,我从未怀疑过他对我的真心。他总说现在有了两个女儿,而我是大女儿。
在我的认知里,他确实也像爸爸一样迁就我,包容我的一切。我告诉他,之前有一段时间,晚上下班后摆过地摊,卖睡衣卖拖鞋,挣了些小钱。他听了后更是紧紧搂着我,抚摸着我的脸说,“跟了我以后,日子就不会那么苦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嗯,谢谢你”,我很感动,漂泊不定的心总算有了一个落脚地。
这样的幸福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
那年五一,我们一起去了山西游玩,返程路上,他头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路途无聊,无意中翻看了他手机,其中一条信息给我浇了一盆很冷很冰的水,是他和孩子妈妈的聊天记录,大意说那天是他们相识纪念日,回忆过往点滴,内心波澜起伏,万分痛苦,言辞颇为暧昧。女人的第六感,他俩之间绝对有事瞒着我。
望着他熟睡的脸,我痛苦万分,他竟然对前妻念念不忘,而我是那样信任他!他那么疼我爱我,又怎么忍心伤害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承认,当时的我,年轻沉不住气,一把推醒他并大发脾气,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目光,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我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深深刺痛着,胸口憋着一口恶气,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付出身心去信任的一个人,而他的表现和和想象中不一样,除了伤心,难过,委屈,更多的是失望,他怎么可以欺骗我呢?也许是我控制欲太强吧,我是那样歇斯底里,跟他大吵大闹了,自此,我开启了泼妇之路。
关于这件事,他并没有过多解释。
后来的我,也开始了一点点对于未来的思考,幸福总是短暂的,接踵而来的现实问题,在一点点消磨我对爱情的享受和向往。我才回过神来,以前他总是周六陪我,周日陪女儿,而周日一去一整天,常常很晚才回来,当时的我,并未多想,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全身心的在恋爱。偶尔有几次,孩子妈妈会给他像命令一样的指示,说她有事,让他必须看孩子之类的。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不顾及我的感受,他不会跟我商量就一口答应。
困惑,迷茫,明明是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偏偏有个人能随时插手进来。我跟妈妈诉过苦,她劝我说,为人父母的,舍不得孩子才是正常,妈妈让我站在那个孩子的立场上考虑一下,她说孩子生活在父母身边最幸福,她还让我劝劝才,如果可以,让他们复婚好了。妈妈跟我讲了很多未来可能遇见的问题,她很诚恳地在劝我放手。
渐渐地,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我也不再完全信任他,我的热情,像死灰一样。后来我搬了家,用了很长时间为自己疗伤,这期间有过愤怒,悔恨和心痛,是真的痛,睡到半夜心口隐隐发痛。那段艰难的日子,我学会了反思,一段感情维持不下去,双方都有责任,也许我比较自私吧,未曾付出什么。总之碰上了,无法判断对错,也是段人生经历,过去了,也成长了。分开之后,我们还是会为彼此祝福,现在的我,内心平静了许多,没有了恨意,也没有了痛苦,把这段往事当成历史一样藏在心底,而这种经历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回到现实,日子还得继续。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打开手机,收到了他的回信:“一直觉得你很好,现在还是这种感觉,祝好!”
谢谢你,曾经我们相爱过,曾经也有人像疼爱女儿一样照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