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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阿桦,已是第六世,你可愿放下执念?”
“我不愿。”
“那便再入轮回去!”
天桥高栏处,水上石阶前。瑾月宫主轻轻挥手,跪在二级台阶上的人化作一缕青烟,散入忘川河。
瑾月眺望下河对岸,街道交错、屋舍云集、灯火辉煌,那便是凡间。
1.守月宫的小仙女——青桦
荒漠遥无际,晚霞叠落日,群雁飞旋。我着红衣坐于枯树上,眼神迷离。
我未入轮回,睁眼便在这漫天飞沙之地。身上没了法力,空有这千年经历的记忆。
脑海里翻过一幕幕曾经,身体似已被掏空,再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了。
我本是守月台的小仙,贪玩来到凡间。
却遇上那惊鸿一面的人,生出情痴的念。
宫主前来寻我,我不愿回去,便被惩罚生生世世与那人相爱再错过。一方身死后,另一方又会恢复记忆,余生都以思念为伴,煎熬着。直到有一方愿意放下,便可解脱。
轮回第二世,我与他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自幼定亲。他说,远征归来,迎我过门。未等到凯旋之音,我已然殒命。
第三世,我为国和亲,他筹划半生只为救我于水火。牢笼破,我却觉得自己已配不上他,为他舞最后一曲,自刎于枫林。
第四世,我送他赶考,盼着状元迎亲日,却愕然惊闻他途中落水。这一世,我尝到了带着全部记忆,以思念为生的痛。
第五世,他成了云游剑客,他说儿女情长绊自由。我不再是他的首选,可还是痴爱他一生。
第六世,我只见过他一面,苦思量,抑郁而终。
在忘川河前,宫主问我是否要放下执念?那一刻,我犹豫了。只是,还不甘心。
楼玉本是凡人,他或许也累了,不想在跟我纠缠了罢。
现在,我并未入轮回,又未忘却记忆,是他已经放弃了吗?
我现在算什么?非仙非妖,非人非鬼?罢,左也无处可去,便埋身于这万里沙丘了事。
日月恍惚而过,这日黄昏我依旧扶坐于枯木上。
“救命……水……”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趴在沙土上。
我翻过他的身子,给他喂水。这人脏兮兮的,还有点臭。
可是这张脸,这张脸……我扒开他脏乱的头发,抹干净他的脸,楼玉!
心上一颤,手指发抖地抚摸这稚嫩的脸庞。我见过楼玉所有的模样,不会认错。眼泪滴落在手臂上,温热的。
他忽然睁开眼,“美人姐姐……”声音哑涩。
他一脸茫然,陌生,无知……他不记得我了,他是第七世的楼玉。
这一世的楼玉叫奚和,是个流浪的孤儿。游荡到漠北边城,在沙漠里迷了路。
“红雁姐姐,”奚和远远地朝我奔来,手里捧着花。
红雁是他给我新取的名字,“我第一次见你,一袭红衣特别美,身后是高飞的雁群,就叫红雁好么?”
“红雁姐姐,这是我给你带的。”他一脸赤诚,将满怀的鲜花赠与我。
“谢谢,下次不必带花过来。”我伸手抽一支粉色的香兰,其余并未接过。
“红雁姐姐,你跟我离开这里好吗?”我怔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红雁姐姐,你跟我走,这里一片荒漠,什么都没有。我们去边城,去上京……”
他拉着我的手,满眼热忱,撒娇一般地祈求。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扒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沙丘深处。
黄沙随风起,形成一道混沌的屏障,隔断我和他的距离。
“红雁姐姐——”
从遇见开始,我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不是楼玉,他没有记忆,他又在重蹈覆辙与我相遇。
我怕他像前两世一样离我而去,也怕他不离去。现在的他才十五岁,还是一个未知世事的少年。
我们注定要错过……
更何况,我曾试过离开,第一日身体迅速衰老;第二日白了头,明确感受到一半身子已经废弃。
我离不开,也不想走。这一世,就当是我不要你了,楼玉。
半月后,又值黄昏,我听到脚步声,悄然躲到沙丘后。
“红雁姐姐,”奚和神色紧张,似乎在心里纠结了一阵,双手放在嘴边,朝无人的沙漠大喊:
“红雁姐姐,我知道你在这里。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要离开了。”
说完,他放下双手,转身往回走。一步,两步,突然回头,
“我会回来的,回来娶你!”他太大声,年少稚气未消的独特嗓音在沙漠划出一道痕。
他眼角落下泪,泪珠滴落的一瞬倒映出我躲在沙丘后的模样,狼狈不堪。
那句娶我,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我都没能缓过来。
我总是避着他,却又那么想见他。每一次见他,心都会不安地悸动。
这片荒漠,又只剩我孤伶伶一个人。
一年后,我如往常一个仰躺在沙丘上,与墨青色的夜空对望。
一把纸扇凭空出现,落在我怀里。我疑惑地打开,“常州城奚府,见奚和最后一面。”
同时,纸扇中一股力量进入我体内。身体空缺的某一处,正在被填满,我的法力在恢复。
我离开漠北,一日,两日,身体没有异样。我带着很多疑问,赶赴常州城。
斜阳暮色里,常州漓河岸边一簇簇梨花玲珑巧玉,二三绿叶点缀轻轻摇曳。
风起,花瓣如星雨纷飞翩然,掠过熙攘人潮和桥栏,蹁跹旋转落入河上的小船里。
常州城与荒凉的漠北迥然不同,这里一路鲜花盛放,山水清明,莺飞草长。
我仰头,梨树枝头黄鹂欢跃,斜阳穿过梨花间隙,晃得我睁不开眼。
抬手遮一遮暮光,晚风绕过我指尖如水般轻柔,缓缓流淌。
凡间的一花一树,一山一水,每一样都让我依恋。
我穿过人群,去寻奚府。一只黄鹂围着我打转,忽的凑近我耳畔,衔一缕散落的发丝欲要飞走。我跟随它转身,回眸。
晚霞烟云,嬉闹人声。这场景好熟悉,似是反复经历过许多次。
楼玉,这次能不能等等我,让我见一面?
陡然间,风云变幻,乌云盖了彩霞,长街落下雨滴。人群消散,街道忽然寂静。
我把纸扇扬在头顶,它瞬间变成一把油纸伞,罩住我整个身体。
……
雨停歇,街角的青石板上满是绿苔,彰显斑驳岁月,我轻叩奚府的门扉。
“好久不见!”眼前站着的人,长身玉立,白衣交领处有我看不懂的图腾。胸前挂一个蓝宝石坠饰,耳环是两个圆圈相接,中间有一红点。
这张脸很锐利,跟奚和极其相似。
“我找奚和。”我把纸扇递给他,他抬手相拒。
“我知你为何而来。”他的目光极其复杂,我辨不清情绪。
我跟着他走进一楼阁,踩过石阶,上二楼。
他递给我一杯清酒,相对无言。依靠栏杆,朝下面的院子望去。清凉月色下,墙院两边的梨花落英纷然,树下芳草深深。
“这院子荒废了很多年吧!”我饮下一杯,看向他。
他神情淡漠,未言语,闭上眼,像是在听风声。
我也阖眼,听清风疏叶。有人声鼎沸的嘈杂传入耳中,意识逐渐朦胧。记忆胜潮水汹涌,那是我第一世与楼玉的相处时光。
谁说风月场里没有男花魁?云水阁天字第一号俏郎君楼玉,面若姣梨、身似韧柳。行走间身姿一步一摇曳,晃动的衣角都能勾人心魄。
他只消在玉荷台上粉帘后闲卧摇扇,便能教人一掷万金。
满院墙的梨花盛放嫣然,楼玉站在人群中央,悠然作画。两边隔着玉兰屏风,身后是通往内院的石阶。里白外青绿的绸裳,袖口和领边点缀金线刺绣。素发披肩,右耳挂一蓝玉珠子,末梢的系着泛光的金色流苏。
他左手持墨笔,在白色宣纸上挥动,皴擦、点染、勾勒。一点一点,手起笔落,风景在慢慢呈现。
风吹梨花纷飞满院,梨花似也偏爱他,落了几许在他发梢、肩头、手臂上。
周围的人静声看着,目光追随他的动作。待他最终放下墨笔,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一片梨花瓣,轻轻点在画卷上。
一旁的两位侍者上前,将整幅画转动给围观人群看。细瞧,那画作的竟是现场图。远处的连绵山脉,山下的城镇,镇上集市以及这小院里围观者和作画的人。
人群投来崇拜、艳羡的目光,夸赞声也不绝于耳。
他抬头看向左边一棵大梨树,树杈上有一位玩闹的姑娘。
“可愿放下执念?”清冷的女声将我从记忆幻境里拉出。
我睁眼,目光犀利。挥手劈向对面的男子,他目光淡然,没躲,随之坠下围栏。
一道白色身影出现,救了他。他吐出一口鲜血,现出真面目。
白烨抬头看我,眼神意会不明。
“第三次了。”
是的,这是我打伤他的第三次。
庭院里的梨花纷落如雪,几载开了又败。风景一如从前,人却惘然。
楼玉笔锋走黑白,丹青妙手。他凭一幅画,就让我决定再也不离开。
那日楼玉穿一件紫色的衣裳,银色琼花发冠,耳坠紫色流苏。我进门时,他正小憩。左手撑起歪歪的脑袋,右手里还握着笔。
他太好看,可爱得紧。我走近想捉弄他,忽听他呼吸不稳,便知这人在装睡。我轻弹他的鼻尖,他假装吃痛的要报复我,我俩玩闹成一团。
他拉着我看他的画作,梨花点缀的地方,凑近细看,那梨树上有一姑娘,笑颜灿烂。
我本以为他没瞧见我。没成想,竟将我画了进去。他的细致入微,诚挚心意,叫心动不已。
可是白烨杀了他。不止一次。
我跃下围栏,以花作风之术攻向白烨。
“青桦,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
“白烨,你欠他几条命,都要还我!”
我恨,我心疼。白烨一味闪躲,并不还手。
“为什么不帮我?你所谓的好友就是背后捅刀么?”
白烨是我在月宫时结识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他明明说过,无论任何欺负我,都会站在我这边。
“青桦,你入魔了吗?”白烨趁我不备,抓住我的手腕,语气平静。
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看着我一世又一世经历痛苦,无动于衷!
我将所有不满,愤恨汇于指尖,幻化出一柄断剑,猛的刺进他胸口。
他松开了我的手,身体不稳,倒退两步。
“青桦……你就这么恨我?”
鲜红的血液从他胸口渗出,我也当场愣住。
一阵疾风之力从我身后袭来,我未来得及反应,被白烨一把推开。
“小心!”
“如此痴魔,我便不该留你。”清冷的声音里带着责备,瑾月宫主脚踏梨树之上,宛然而立。
“宫主,”我源自于她,也愧对于她。
“奚和呢?纸扇山说,我能见他最后一面。”
宫主未言,白烨背靠石山答道:“你已经恢复记忆,就该知道他已不在。”
是啊!惩罚的规则里,其中一人去世,另一人才会恢复记忆。可我这一世并未入轮回,也未失去记忆。
是惩罚的规则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么?
那么奚和,又或许楼玉,到底在哪里?
“阿桦,你可愿放下执念,不再与那人相互折磨,随我回月宫去。”宫主声音轻缓,像是在哄着我一般。
我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周遭的旧景已经一片荒凉。已经一千年,我们轮回一世又是一世,我始终无法见到他。
“我——”
“桦儿。”
楼玉!
2.楼兰遗珠——楼玉
忘川河水极致阴寒,它是地狱之界的洗髓汤。
我走出冥王殿府,衣裳肩上、手臂、腹部处,晕染上不同程度的红色血液和蓝黑液体。
可惜,她说我穿着这件衣服最柔和,不得不换了。
三日前,我取一缕魂化作的第七世已经消散,愿还来得及!
常州城云水阁旧址,奚府。
瑾月宫主问了七世,还是那句:“可愿放下执念?”
青桦的眼神暗了下去,她第一世不是这样的,那时她果敢坚毅。
“我——”
“桦儿。”我移身到她身后,右手轻轻捂住她的双眼,左手从身后讲她包围,揽入怀中。
“桦儿,楼玉来了。”怀里的僵住身子。我缓缓移开挡住她视线的手,拉起她的手摩挲我的侧颜。
“小桦儿……手怎么这么凉!”我的声音也在打颤。
“我的小仙女,楼玉来接你了。”声音缓而慢,我怕惊到她。
她眼眶泛红,潸然泪下。
“楼玉不会这样叫我!”她嘴唇颤抖,语气里是不安,害怕,期望,失望。
“当年的楼玉护不住你,我把他杀了。现在我来护你,桦儿——”她正要推开我,我却紧紧攥住她的双手。
“桦儿,我是楼玉。千年前是我,千年后也是我。我来得迟,你可以怪我,但不能不要我!”
我带动她的指尖抚摸我眼角的泪痣,“你说这颗痣最特别,引你相思。”这颗痣只楼玉才有,轮回的每一世都没有。桦儿的情绪慢慢平复,泪痕划过的嘴角扬起弧度。她是仙女,是楼玉见过最好看、最可爱的人。
轮回六世,每一世的青桦和楼玉都见过。可真正的她和我等这一刻,等了一千年。
“楼玉,你果然有鬼!”瑾月双手变幻出一团白光打向我。
我抬手一挥,白光化为乌有。
“你是什么人?”瑾月转手开始为白烨疗伤。
“地狱修罗神。”白烨投来试探的眼神。
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我搂着桦儿的手紧了紧。她眼里,我的神色变得狠戾。
但只一刹,又变得柔和。
“地狱近百年凭空杀出的修罗神?”瑾月语气平淡附问到。
“烦劳宫主跟我走一趟!”
……
天桥,石阶,对岸的人间。轮回第二世和第三世我都会出现在这里,被问一遍,可愿放下执念?
放下?不会,绝不。楼玉一生只得这一人真心,绝不放手。
我将忘川河中央划出一条道路,带着桦儿踏上去。
进入一道黑色巨型狼齿之门,阴冷之气袭来猛烈。眼到之处均是黑暗雾气,我们行走在罗刹桥,桥索之上悬浮蓝红交替的火焰。桦儿的不禁发抖,我将一道力量传入她的身体,才稍镇定些。
她眼睛迅速转动,像是在搜寻。
“害怕么?”我窃问。
她伸手拽住我的腰带,眼神怯怯,“会不会有东西突然冲出来?”
我安抚地揉她后背,又将她半包围在臂弯里。
“有我在,它们不敢!”
行过罗刹桥,飞速移身到一座修罗神殿前。
一队府兵已在门前候我,身穿黑甲,脸戴面具。
“神王大人!”
我示意它们退下,带青桦和宫主、白烨踏入殿内。
殿里不似地狱其他地方阴寒,与人间住宅三分相像。我种了许多梨花,绿竹,还有枫树。
青桦最喜欢梨花,她站在梨树下发呆,仿若当年在云水阁院子里的模样,花瓣缓缓落在她身上。
“这些梨花不好养,要一百年才盛开一次。”我从身后搂上她的肩,缓缓言之。
青桦转身看向我的眼睛,像是要把我整个人看穿。
身后袭来一股清冷之气,我意念轻动,便轻易化解。
我转身面对瑾月宫主,神色不悦。
“一介凡人竟摇身变成为地狱修罗神,宫主难信之心我理解,但多余的试探,再不必。”
“我能知道自己是何时成为你帮手的么?”瑾月寻一青竹立身,淡然道。
“什么?”桦儿不解的看向我,我知道,她心里有太多疑问。
“不急,我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讲给你听。”我将她乱了丝发轻轻捋到耳后。
我带桦儿坐到一玄铁铜桌旁,桌上琼觞四盏。我运法倒茶,递给瑾月和白烨。
白烨背靠枫树,抬手拒茶,“我喝不惯地狱的东西。”
我不理会他,转对桦儿言道:“你可还记得我原本的身份?”
桦儿看着我,似在回溯旧事,“亡国遗子。”
亡国遗子,楼玉。漠北沙丘里消失了千年的楼兰国,我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说来可笑,楼兰亡国竟是因为一颗珠子。”
“赤练魔珠!”白烨讪讪地接话。
赤练魔珠,当年父王将它交给我,我并不知有何作用。
第一世与青桦分别,堕入被惩罚的轮回,这颗珠子便发出魔鬼般诱惑的声音。“自愿将你的灵魂献祭给我,我可以帮你。”
当时我还是一介凡人,并不了解这些东西,并未理会。
轮回第二世,我搂着桦儿冰冷的尸身,被前世的记忆侵袭包裹。
第三世,她在我面前自刎,就差一点,我就能带她远走高飞。熟悉的记忆再次侵袭,不甘,悔恨,痛苦。
忘川河前,瑾月宫主问我可愿放下执念?
我不愿,不愿。明明转世的我一直在努力,可怎么都没有留住她。
进入轮回时,魔珠的再次唤我。
“把你的灵魂先给我,我来完成你的夙愿。”
这一次我犹豫了,但最终并未答应。
我知道桦儿不是凡人,她来自仙界。她不该被我拖累,一世又一世受苦。
她喜欢凡间,喜欢长街绽放生命的花草,喜欢人声鼎沸的热闹。
白烨是桦儿在仙界的好友,我请他帮我,下一世让我先离开,把热闹的凡间留给桦儿多看看。
于是,第四世我先走一步。可我却看到更悲伤的她。
她好孤单,她好像不是喜欢凡间,而是喜欢有我的凡间。她日日思念,哀愁让她再难欢颜。
这一世入轮回,在忘川河里,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
我答应了他,以身为祭。我与它相契,要抽出一缕魂魄,与青桦共赴轮回。
至此,第五世与第六世的楼玉只是我的一缕幽魂。
第七世,我依旧用一缕魂魄传达寻她,见她之意。
或许是意念太强烈,第七世的魂魄化身奚和,只见青桦一面,便把她刻在心里,并下定决心要娶她。
奚和探寻到青桦前身的一些事,试图解开她身上的禁锢。可他终究是凡身,最后失败身死。
“楼玉……”桦儿站到身前,身体克制却将心疼展露无遗。
我站起身来,她爱惜地触摸我的手臂。
“楼玉……我差一点就放弃了!”
青桦抬眸,楼玉只讲了经历的一部分吧。他是如何与赤练魔株合体,如何战胜那个恶魔,成为这具躯体的主人!
第五世和第六世,自己那点痴念,与所受他受的苦相比,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幸好,我赶来及时……”我拦她入怀,轻柔地抚摸她的丝发。
我的桦儿,她现在跟曾经每一世失去我一样痛苦,难受。她本该朗眉月目,无哀无愁,像梨树枝头没有烦愁的黄鹂,那般欢跃。
“恭喜神王得偿所愿!”瑾月宫主留下一言,便带着白烨离去。
番外:
楼玉带青桦回到漠北的沙丘,建楼兰新国。
“楼玉,”青桦俯身在一棵小树上,痴望着他。
“嗯?”楼玉停下手里的活,看她。
她想说,你比我想象的要强太多,也让我更爱,更丢不得。
可她没说出口,不想让对方得意忘形。只是笑弯的眉眼,实在骄傲得很。
小规模的住宅搭建完成,准确的说,楼玉建了一座云水阁。
“姑娘可愿买下云水阁?阁里有满院的梨花,还有一个……花魁郎君。”楼玉玩笑地逗弄青桦,不知从哪弄来一束献花,赠与她。
星野茫茫,荒漠万里,楼阁如幻象。
沙丘连绵,无尽沟壑。夜静,无风,楼玉与青桦坐在沙坡上。
“不知宫主在仙界会如何?”青桦仰望夜空,双手玩弄着左肩胸前的编发,
“她早发觉我轮回的异常,你第六世未入轮回,或许也有她的原因。”楼玉宠溺地摸了摸青桦的侧脸,继而双手交握于后颈,往后一倒,结结实实躺在沙堆上。
他青绿的外衫盖住黄沙,白色里衣的袖口衬得那双手白皙如玉。
青桦忽然想到什么,俯身凑近他,“楼玉,赤练魔株到底长什么样?”
楼玉见她满脸好奇,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使坏,伸手将人搂过来,吻上去。
他的桦儿最初就是这般模样,对未知有无尽兴趣。喜万事万物,爱人间凡俗,可爱又令人着迷。
许久,似是索取到足够的香醇,楼玉才放开青桦。
他伸出手掌对青桦的身体施法,青墨波光下,引出一颗蓝紫相间的珠子,只形如耳坠般大。
“它原有这十倍大……”
“怎么会在我身体里?”
楼玉正要开始一番叙述,却被打断。
她怔怔地看着楼玉,眼前的楼玉在她脑海,千百次被打碎,又融合在一起。
楼玉,第四世和第五世,你与魔珠的交易。又怎么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的经历。
你一步步奔赴,而我却胆怯地想要放弃。幸好,还来得及。
仙界月宫,瑾月禁闭月宫,灵桦树被砍去。
仙者忌情欲。于是,瑾月每每生出情愫便将其剥离主身。积年累月,多情的种子滋生出一棵灵桦树。闲来无事,她又抽取灵桦树的一缕情丝养成仙灵,取名青桦。
仙界没有黑夜,月宫永远是清冷的灰蓝色。抬头是,垂眸亦是。
青桦是月宫唯一有活气儿的存在,她由情而生,对万物皆好奇,易生情痴迷。
青桦与南天门守将白烨结为好友,白烨称她为守月台的小仙女。
俩人每每相见,总要畅谈三界众生,凡间种种。这时,瑾月便故作严谨,训斥二人太过喧闹,搅人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