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鬼唱诗 本书目录
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椅子里，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茶杯里还在飘着袅袅热气，家里还是我一个人。
看来刚才晕倒的时间并不长，我慢慢地站起来，晃晃脑袋，动了动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做梦？
但那种剧烈的疼痛感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是做梦怎么会那么真实？我把上衣拉起露出后背，走到镜子前检查，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我深吸一口气，难不成真是睡着了？
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一是我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二是我也不确定当时是真的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毕竟现在亚健康的人那么多，有点小问题也算正常，我这样安慰自己。
真正让我感觉恐慌的是第二年春天，我的右手竟渐渐使不上力气了。最开始是拿东西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抖，我没有在意，因为手抖这个事情，从初中开始我才注意到，化学实验课的时候，用烧杯往试管里倒某种液体，总有那么几个地方传来清脆的“乒乒乓乓”的声音，试管跟烧杯碰得像牙齿在打颤。我就是其中一位，经常引起全班哄堂大笑，越笑我抖得越厉害，所以我认为这种情况跟心理有关系。
高中的时候，心态逐渐成熟起来，没有那么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手抖的问题就自愈了。此时再次出现，我最初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心理压力比较大，调节一下就好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右臂开始发麻，然后就使不上力气了。我无法把拳头握紧，整条手臂的肌肉好像也没办法紧绷起来，松松垮垮的。
这时我想起冬天那次疼痛，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在网上咨询了一下，好像也不容乐观。我没敢和家人说，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进了医院大门，我的心就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了，消毒水的味道让我紧张不安。医院像是一个生与死的交界，既有新的生命从这里诞生，也有逝去的灵魂从这里消散。人生的大喜大悲在这里都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惊喜、愤怒、哀伤和欢乐的情绪，被医生的白大褂和冰冷的医疗设备赤裸裸地放大，让人头晕目眩。
我打小就对两个地方充满了恐惧，一个是医院，另一个是监狱，因为这它们是离死亡最近的两个地方。我一想到那种被别人宣告即将死亡并且只能静静等待的绝望，就浑身难受，所以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医科类的坚决不报，当时还有监狱的过来招狱警，也一口回绝了。我受不了看着别的人就这样走到人生的尽头，更不能忍受自己也以类似的方式结束。
所以，我暗暗对自己说，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宁可死去也不能住在医院。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可笑，还没检查就搞得这么紧张，自己吓唬自己，真是太怕死了。想到这里，倒也没有刚才那么不自在了。
说实话我对医院很陌生，也可能是因为有意不想去了解。手忙脚乱、稀里糊涂地一通排队挂号抽血全身检查后，医生说，你这个情况不好界定，但要做好心理准备，结果要一周左右出来，会有人电话通知我过来拿报告。
我一听，坏了，还让做好心理准备，就赶紧说：“大夫同志，我这病很严重吗？要不你给我开点药得了。我赶紧回去吃上，别耽误了治疗。”
医生说：“现在没出结果不能随便吃药，你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做高强度的运动，最好能请假在家里休养，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再确定治疗方案。”
我没听他的，回到家还是正常上下班，也没有告诉家里人。幸好我的右臂虽然使不上力气，但普通的动作如使筷子、端水杯、写字等没啥问题，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我打定主意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心里隐隐感觉可能情况很严重，但尽量想自己去解决。如果真的是什么不治之症，需要摊牌，那也越晚越好，一方面不想让身边的人受煎熬，另一方面我也想多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因为一旦说破，就完全是另一种生活了。
一周后，我接到医院的通知，又坐在医生面前。
医生问我：“你一个人吗？没有人陪你来？”
“嗯。”
“你爱人和父母呢？我看你的资料上写的是已婚。”
“他们都在外地，来不及回来。我自己的事情，你还是直接跟我说吧！”
“那好吧！我也不瞒你，从报告上看，你可能患上了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渐冻人症！”
医生说完就停住了，估计想听我的反应。可我此时已经完全不能给他任何回复了，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脑袋里一直在重复着“渐冻人”三个字，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跟这个名词扯上关系。这个病我了解过，人的身体会慢慢地萎缩甚至不能吞咽和呼吸，而意识却未受影响，头脑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变化，直到死亡。
我打心底烦躁了起来，这种病是最折磨人的。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治好的，一般没几年就完了，活的最长的最有名的是霍金，现在还在轮椅上躺着呢！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小时候前通过电视知道了这位活在轮椅上的科学家，当时还在想这人太惨了，跟植物人有什么区别？没想到不久以后我也会像他那样了，但估计我也不可能像人家能活那么长久，算下来，我更惨。此时我竟不禁有些羡慕那些遭横祸而死的人了，最起码来得很痛快，总比这样慢慢等死来得舒服。
医生见我不说话，便安慰我：“你这个病，国内已经有几十万病例，虽然还没有治愈的办法，但只要早治疗，就可以延长患者的寿命，你这个算比较早的了。我建议你尽快和家人联系，尽早住院治疗，不然会越拖越严重。”
我虽然心里乱糟糟的，但有一点清楚得很，要是让我住院，还不如直接去跳楼算了。我问医生：“再过多久我就彻底不能动弹了？”
“你现在还是初期，按照以往病例，保守估计，半年左右就会进入中期，四肢会出现严重障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我没有去问等我不能动了，还能再活多久。因为我下了决心，就半年，半年内没有好转，我会选择自己结束生命。并且我决定不和任何人说起此事，我仍留恋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就这样在病床上结束这一辈子。生命到了此时，虽然脆弱，仍需坚韧。
这个时候，我脑子竟异常清醒，很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我暗暗提醒自己，我还有半年时间，这个时候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一念生，一念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