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内部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萧战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不忘欣赏着秘书小姐的笑容,道了早安并点了一杯黑咖啡,长卷发短裙过膝盖的美女秘书和茶水间说了一句“飞砂走奶”,这是白话说的不加砂糖不加炼奶的斋咖啡。
因为莫老三的突然去世,对项目造成了不少影响。股东一致认为对外紧闭口风。
时逢槟城别墅项目正在预售,莫氏集团准备挂牌股票市场,一点点不利的舆论都可能影响莫氏在股票市场挂牌。
地产界曾经的壹号人物莫天踱,此时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此时脸如死灰,眼皮都耸拉下来,两边颧骨的老人斑像是约定好一样在一个夜晚就爬上了他的脸上。
第一次和这样的富贵巨贾打交道,可这个丧子老人和普通人并无异常,萧战觉得很心疼。
莫翁只希望把儿子尽快入土为安,低调处理这件事。
“我弟弟这个事情,我作为大哥也非常震惊,不管出于什么意外,警方的调查我们可以配合,但我们都希望死者为大,同时也也希望在法务顾问JC Law的组织下, 把所有消息都摁下来,不许内部同事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自己的胞弟尸骨未寒,这段话却没什么伤心,字字句句以公司利益为主。
早已听闻莫家的三公子是继室生的,和原配所出的莫家老二一直在斗法。不到一个月,风风火火的老三团队却冷下来,老二的位置如今已无人能撼动。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明白,全香岛市最大的五间报社,以及一众的八卦杂志,我们会在今日下班前全部联络完毕,提前打点好。在出殡前,杂志上都不会印一个字儿。”
他的好友兼校友,大律师JC Law阿祁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手里的派克钢笔和修剪整齐的指甲,均散发着精英气息。面前一杯美式冰咖啡,是留学美国时喜欢上的。这个咖啡用秘书姐姐的纯正粤语说,应该叫“飞奶留石”,就是不加淡奶加满冰块(石头)。
走神间,一道疑问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又移走。萧战注意到,莫翁身边一直有个助手模样的人在旁边,男人方面厚唇,鼻管粗宽,很是忠厚的样子,而黑框眼镜下却难掩精光。
“他是莫老先生的助手,是个股坛高手,据说20年前还参与创办华人交易所。现在退隐了,帮老爷子专门做投资。”阿祁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似乎这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散会后,萧战先到了市场部。接待的人知道他来意,也可能是阿祁打过招呼,语气甚是客气。
“莫三少这段时间都在忙槟城的别墅项目,他的秘书最清楚了。”
“在竞争对手之间,或者是公司内部,会不会有人和莫赞臣结怨?”
“生意场上的事情,得罪人是很正常的。蛋糕就这么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在香岛市做地产生意的公司,哪个是小鱼虾仔呢,不过以莫生的为人,是非常有教养和得体的。”
尽管是大实话,确实也没什么取证的价值。
“那莫赞臣先生有没透露,这段时间要和什么人见面,身份比较特殊的。尤其是8月11号前后。”
“11号就是昨天的事,我睡了个觉,一睁眼,莫生就没了。他走得这么突然,老实说,大佬不在,我们做小的是不能停止工作的。市场部现在都要加班加点做槟城别墅发售的事情。如果有私人的行程预约,莫生会和秘书阿Sam说的,私生活方面,可能阿Sam了解得更多。”
莫家三公子的办公桌上,一应红色的摆设都收走,只留一个三角型的台式日历上,圈着一个红色圆圈,写着“Foo”,这是什么意思。
萧战接过接待人递过来的备忘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从死者身边的人入手,信息可能更加多。
拨过去的电话一直显示无人接听,但号码却是通的。
走廊处一男人正在抽烟,他注意到正是会议室内注视过他的男人。
“您好,苏生”他主动打招呼。
男人一直看着窗外,只是把烟灰往窗外弹了一下。
“后生,没想到你挺醒目的。”
“工作本分。”
对方这话就是知道萧战开始摸底莫氏集团的情况。
“听闻您是JC Law的朋友,对莫少爷的事情很关心吧?”
“是的,大家族的事情很复杂,很多警方不方便介入的事情,我这类私人侦探正可以从中协助调查,这不在苏先生您这里混个脸熟,好讨口饭吃。”萧战的语气贴贴服服的。
“蟾蜍装大鳄,一朝得志语无伦次。我认识JC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不是老爷子看得起他,一个大陆仔,以为在美国喝过几口咸水,拿个中美律师执照,就能在莫氏集团做法务顾问,能帮老爷子管信托基金?我坐着等看戏,倘若这次上市挂牌顺顺利利,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将300万装进兜里。如果公司有一丁点丑闻爆出,他这个望着维多利亚港的海景办公室就坐不住了。”语毕,他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
他方知老朋友做的位置是如履冰薄。
信托基金的原意,是为了不让子女挥霍家产,而到了莫氏的二代,按照莫翁的意思,是保证集团内部不掐架,平衡局势,同时维护好集团的形象,利于上市挂牌。事成之后,获取的报酬可是普通人难以想象。
对方从粗宽的鼻孔里哼了一口气。
“Young man,你有没玩股票?”
“这倒没有。”
“你真是少有的年青人,香岛市现在遍地黄金,沾上莫氏的人,没有不利于各种机会赚钱的。”
“那可以和你请教几招吗?”萧战觉得此人话里有话,与老朋友JC的说词是两个反面,不妨多吸取信息。“尤其关于股票,或者说是莫氏即将发行的股票。”
“股票这个东西,人买升你买跌,人买跌你买升。总之记住,股票之道人弃我舍人弃我取。同其他人背道而驰先可以发大财。你什么时候见过一村村民买股票会发达,来来去去就几个人赚钱,那就证明,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其实查案也是,越是表面的东西,越是大多数人都会被迷惑的东西,往往和真相离得远。”
对方眯着眼再次打量他,他手上还拿着一只装着咖啡的纸杯,“年青人,真是有趣。我有个秘密消息,2个星期前已经通过手下散布出去,杏蕊咖啡在国外上市,他做假账,买他必死。但是咖啡豆就不同,下个月10号,天文台台长打电话给我,马来西亚有十级台风,一夜之间全部的庄园会被摧毁,咖啡豆收成减半,买了咖啡豆会升的散户,势必没有更多的保证金去补仓,又交不出货,集体跳楼囖,这些散客仔。”说罢,苏吸了一口烟,眼神轻蔑。
“这个实在超出我的常识,如果咖啡豆都没有原料,难道不会影响这个第一品牌的供应吗?如果咖啡豆欠收,还可以卖空吗”(补充)
“这是挂牌发售的股票,实打实的,而期货就不是任你玩。但是涉及莫氏的,如果我捉到有人拿内部消息,想做老鼠仓,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个打手装扮的男人走过来,“苏生,莫老先生说让您过去一下办公室。”
“你没看到我这边有客,你和阿明过去先。”
“学到不少,都是我的知识盲点,那就多谢苏先生提醒。”
中午,在员工餐厅里,这里是分了普通用餐区和特别用餐区的,打着领带的男士和高跟鞋女白领安静地在排队取餐。他很想跟着短裙女白领的背后,贴身体会中环上班的精英感,无奈JC领着他,在靠窗的卡座里坐下,桌上的卡片写着JC的名字,是留座的。
虽然自助餐菜式已经很好,萧战恋恋不舍把目光收回,但餐谱明显和自助餐不是一个层级,炒和风肥牛片,潮式海鱼煲,清蒸当季大闸蟹等。集团员工,阶级分明。
“那个姓苏的助手是什么人?”
“说出来不怕你见笑,他还是个风水大师。”阿祁皱成八字眉。
“白胡须手拿罗盘那种吗?拜托他告诉我这期六合彩开什么号码。”
“哈哈”老友连日来阴霾深沉,此时终于开朗了一点,“只有你可以让我笑出来。”
“你知道拉斯普金吗?”原本笑着的男人忽然话锋一转。
“妖僧拉斯普金?俄罗斯历史上有名的一个神棍,还是政治家,你说的是此人?”
“如果一个人有所谓的才能,又懂得操纵人心,那就很可怕了。”
“譬如说,妖言惑众,又或者祸乱朝纲,左右了沙皇作出昏庸的决定?”
“风水命理的东西,我向来不信。只是这个人的话对于莫老先生来说,是很有影响力的。”
阿祁这样的理性派,他是自己在逸仙大学的校友,高自己一届的法律系高材生。如果这个被迷惑的人是经历着失去儿子的痛苦的老人呢。他想起莫翁脸如死灰的神色,半身入土的老态,和杂志上那个手牵女明星跳交谊舞的风骚得意的形象像是换了个人。
难道他们会阻止尸检?萧战心中咯噔了一下,吃中饭了,小傅一直没来电。
“为了给儿子留个全尸,莫老翁还把莫三少生前签下的眼角膜捐赠书给撕了,司法鉴定告诉我们,家属拒绝了尸体解剖。”
真的被自己猜中了。这个最快打开缺口的路子被封住,想破案的念头更浓烈了,他像是准备揭开沙丁鱼罐头,这层锡盖他很渴望掀起。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阿祁切开一块煎鲑鱼,送进口中,“当然是好好完成莫家给我的任务,保证上市挂牌前,一切风平浪静。”
莫家二少爷少了莫赞臣这个劲敌,莫老先生硬朗的身体也一下子垮下来,权利的移交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地方慢慢发生着。但是苏丞贵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很想知道。
“有人说买期货很赚钱。”
“怎么,你也开始炒股?”阿祁用纸巾印了一下嘴,眉毛挑了挑。
“如今大牛市,谁不想进去试试运气。”萧战加重了语气。
“这个事我可先告诉你,庄家最大,我们做闲的是玩不过庄家的。你这样的行外人,一点钱当丢进去咸水海好了,玩玩可以,赌身家可千万别干。”
“如果有内幕消息呢?”
“如果一条消息,连楼下停车场的明叔,市场摆摊的陈姨都知道,回到家里连你老妈子都找你借钱去炒股,大概率这些散客都被忽悠了。”
“我不贪心,见好就收。”
“那期货可不是这样的,你有入场券,什么是入场券?就是保证金,1万的期货,保证金就要交5%,剩下的9500元是交易资金。不然,谁知道你这个人靠不靠得住。”
“然后呢?我就可以进场炒期货?”
“你先弄懂期货的概念,今日在员工餐厅你交5000元买500杯咖啡,10元一杯。现在付钱现在收货,这个叫现货。如果厨师和你约定,一个月后再交货,无论咖啡豆的价格是少,一个月后都交足货。咖啡豆涨价你就不需要补钱再买,如期获得500杯咖啡。你还可以转让500杯咖啡给麦当劳,赚取差价。那你保证金的账户就会继续多了很多资金。
“如果咖啡豆大丰收,或者麦当劳倒闭了,不需要那么多咖啡呢?”
“咖啡豆丰收就是供过于求;麦当劳倒闭了就是需求方减少。你萧战就不是咖啡的刚需人群,本身参与咖啡制作和销售的就是餐厅、咖啡店,而你只是个散客,你的投资行为只能是投机倒把。”
“少啰嗦,快继续说。”
“散客的投机行为,是随时可以交割的,也不需要把咖啡端在手里,所以你萧战就需要中介。如果莫氏员工餐厅出来说,我做这个中介,我帮你操盘。”
“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咖啡豆大丰收了,我会损失多少钱。”
“看情况,咖啡豆有没爆仓。”
“不会倒欠中介的钱吧?”
“事实上最可怕的不是交易机构或中介,是狙击散客的外国资方。”
服务员过来收走餐碟,看着她把几只碟子的残渣刮到装沙拉的盆子里,动作熟练。萧战正想说还有块清汤炖的小牛肉还没吃,现在开口似乎显得小气。
“咖啡豆在马来西亚,巴西南美那边产量充足。外国资本大鳄早在潜伏,加上有时差,我们手动交易是会反应迟钝,赶不上平仓的。”
“平仓又是什么?”
阿祁扶额,一脸看呆子的表情“劝你千万别下场,平仓,是针对持仓方向相反的对冲买卖。另外我提醒你,涉及境外结算的,保证金是交100%的。”
“万一半夜价格大跌,岂不是没人帮我平仓?”90年代初的国内,拥有电脑的家庭还是少数,互联网刚刚兴起,香岛市作为对外的关口城市,接收资讯已经比内陆城市快得多。
“我们还是要交易员手动操作,国外已经用计算机代替交易员的手工操作。”
萧战脱口“计算机可不像人类那么复杂,人类有私欲,知道某个股票会涨,可以提前买入,这就是建老鼠仓。”他灵光一闪,对老鼠仓进行了自认为对的解说。
对面的老友似乎脸上并不好看,含糊道“总之,股市十战,九输一平,你可别听人家忽悠。”
站在回旋走廊里,萧战发呆。
如果说没动心思,那可是圣人了,而萧战只是个俗人,但他明白自己的水平只够玩玩侦探游戏,做些破案解题。莫氏内部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复杂,究竟他的老朋友需要他做到哪一步,私家侦探可是懂分寸的。
这个回旋楼梯似乎深不见底,每层楼每个个格子间,里面的男男女女交头接耳,对着打字机,拎起电话,在干什么,又在想什么。他俯视下去,而这栋大厦只是香岛市无数密密麻麻的火柴支一样的高耸建筑里的其中一栋。
他爱钱,所以做好客户交代的工作即可。
电话响起,终于是小傅的来电。
“老大,现场拿到的东西很有限,鉴证科那边说莫家不让解剖尸体。”
“嗯。”这个事他心中有数了。
“我们要不要找熟人?”
他的搭档大路在内地连续破案立功了,被调派来香岛市新官上任。(参考萧战系列的童星之死)
“留下的证物,我们还是可以调出 。”
挂了电话后,他出发去北环,拜会这位搭档。
香岛市的夏天既热又湿,下了巴士一路走来,他的汗衫都湿了,都怪莫氏集团的空调和冷饮,原本吃惯苦的他顿时不习惯。
这是一栋三层的白色外墙建筑物,保留了旧时殖民时期的雕花石膏。北环警署在斜坡上。正是大陆现在工作的地方。
这里的地价应该比中环便宜一些吧,萧战想。
接待他的警员抬头纹深重,眼球外突,像一只神色忧伤的老八哥犬,让他登记了姓名电话,一边拨着号码,一边自顾自说起“最近找王Sir的人真是多,死人跳楼不正是家常便饭吗。炒输股票就要跳楼,跳楼都走远一些,砸伤阿婆阿伯就不好了,砸伤什么小猫小狗,都伤阴德啦。”
萧战苦笑着谢过对方。
办公室内,大路看到他非常惊喜。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莫氏集团的案子。”
“唔,我确实听到过,但辖区不同,内情我也不知道太多。”
“我想看看现场的证物,同时也是莫氏集团的法务律师委托我的,从协助破案的角度,无可厚非。”
“好吧,我尽量。”
其实大路并不轻松,2周前他接到一宗居家自杀案。“真是头痛,先是报案人口失踪,然后有人报案发现北环老小区的屋主开煤气自杀,带着老婆小孩一起,三死一伤。”
“这两个事有关联?”
“失踪的是男主人的儿子,后来查明是炒期货欠下巨债,救回来一个女儿,香岛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开煤气自杀,带着全家人上路,这个决心是够大了。”
“现场很诡异,据说女儿回家的时候,爸爸还若无其事,一直劝她吃面包,里面就是有迷药的。房间里躺着的老婆和另外一个女儿,已经吸入了过量的二氧化碳。”
大概是让女儿来不及发现,一家人不知不觉地地死去,所谓虎毒不吃儿,真让人怀疑。
“竟然是期货,看来这段时间市道变化很大,这个人究竟欠了多少钱,让一家人都跟着自己一起去死。”
“据说一百来万,这些小市民天真得很。”
“期货的事情很复杂,如果是境外交割,是有可能把账户的钱都亏完,还倒欠钱的。”萧战现学现卖起来。
“这么恐怖,本金赔光了,还可以变负数?”大路的大嘴成“O”字形。
“是啊,因为期货是可以跌穿仓底价的,外国结算的时候,还可以在深夜操作。和我们有时差,遇到外国的资本大鳄鱼想收割你,那真的是想哭都没有眼泪能掉。”按着自己的理解,萧战唬住了这个老实的搭档。
“怪不得,那家人的男主人一心寻死,赢钱时鱼翅汤漱口,输钱时集体跳楼。”大路摇摇头“贪字得个贫。”
“香岛大学,那可不是南生的教书的学校。”萧战一拍腿,“资料给我看看。”
文档上,贴着一个女孩子的小一寸照片,写着“要紫荆,香岛大学生物系二年级”。11号的晚上,自己是不是还见过,和南生在包厢里听了一晚上的歌,周围乱哄哄的。
“报案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就是这个姑娘做兼职的店里的一个同事,说跟随她到家门外,竟然是她爸爸开门,其实那个女儿已经被爸爸绑起来,她爸爸知道欠债杀人的事情没法挽回,那个屋主还想把报案人也解决了。两个人一轮搏击,屋主先倒地的,然后年轻男子就报警了。”
听完后,萧战倒吸了一口凉气。鲜活的一个生命就在这张照片里,还差点丧命。
他无法直视照片里微笑的女孩。
“你说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还打不过一个50、60岁的男人?现场乱遭遭,那个屋主是杀红了眼了。”
跌价炒期货就好像坐过山车,到了这个点你就要上路。如果你交不出货,就要出钱补仓,跌穿仓低价就是负资产。(补充)
萧战回想起阿祁的话,这一天下来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回去整理一下思路,顺便泡个澡。
阿祁给他订的酒店在北环区,是干诺道西的北太平洋酒店,他特意塞了小费,嘱咐门童帮他跑腿去买一杯FLORA杏蕊咖啡店的热可可牛奶,在晚饭后送到。上次给南生订花的时候他的钱包还夹着一张优惠券。
泡澡后肌肉终于放松了一点,等下点的热饮送到,他就可以看着夜景整理今天收集的线索。这种资本家的生活,真是让人沉醉。
床头的电话响起“喂,萧先生您好,您订的热可可牛奶买不到了,现在让餐饮部另外给您做一杯普通的热牛奶可以吗?”
“唔,好吧,为什么没买上呢?”
“门童去到咖啡店,说那边已经结业了。真的很抱歉呢。他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的。”
“啊这样,谢谢。”
他打开笔记本,胡乱地画了几个人的名字和代号。
这时小傅敲了房门。他手上拿着一个牛皮文件袋。
小傅在门口换过一次性的拖鞋便走进房间,两人在茶几前坐下,今晚还要开会。
“老大,这是鉴证科那边提供的资料,包括大体的照片,以及莫家三少爷的衣服,钱包。”
助手小傅从纸袋里拿出一叠照片里。对于死者的尸体,行内一般称大体。
最触目的是遗体的近拍摄,脸部被焚烧,血肉模糊。
“这么看,死者的死亡原因有可能是呼吸窒息,然后再坠楼。”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手,恨毒这么深。
“如果只是单纯的谋杀,是没必要让莫赞臣毁容的。熟人作案,或者情感上非常憎恨,才可能对死者进行容貌的损毁。”
“钱包里有什么?”
“部分现金,本人的银行卡。”
萧战查看物品清单,一个名牌的男士钱包,本人签名的银行卡,现金若干,并无异常。
“你有没发觉,这个钱包像是故意放在身上的?”
“按道理,莫赞臣是晚上回到家,已经过了饭点,洗手间还放了热水,按道理一般人回到家都会换上便服,放下车匙、钱包这些接触外界的物品。”萧战穿着浴袍,小傅也是刚换过拖鞋,两人会心点头。
“莫赞臣的家里很整齐洁净,按理说没有洁癖也是对干净有要求的人,案发的时候莫赞臣准备在家里开了酒准备小酌,这钱包还放自己身上确实不大自然。”
“这个也罢了,你没发现这个照片吗?”
小傅靠近萧战手里举着的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士用的皮带,金属扣印着的LOGO字母泛着光泽,在照片里形成一圈白光。
“这有什么问题?”
萧战像是要把照片看穿一样,上下反转“这是伍匹狼的皮带扣。”
“这个品牌主打成熟男士设计,不便宜,属于中高端品牌。”小傅想想自己也在专卖店打折的时候买过。
“从现场的照片来看,莫家三公子是一个有品位的人,你还记得吗?里面的照片,鲜有生活照,而这些工作场合里,他都是喜欢穿定制的衣服,袖口上还有他名字的缩写JS。堂堂大集团的部门总裁,莫家三少爷,会用这样一个中端男装品牌的皮带扣?”
“这些事,越想越跷蹊。”尽管没法进一步尸检,但是凭着小傅的人脉,能从鉴证科翻拍这些遗物,他们掌握了有用的线索。
“现场还有什么可疑的物品?”其实萧战心心念念的是那台未能打开的电脑。“今天我去了莫氏集团,他的办公桌已经被清理过。这个莫家三公子的风评不错,暂时来看排除行业内结怨的可能。”
“在尸体坠落的附近,草坪处找到一个塑料袋,有烧焦的痕迹。鉴证科工作人员在浴室里找到一些玻璃碎片,现在在对验来源。”
萧战把写有一串号码的便签纸号码拿出,“无论如何,想办法把电脑打开。死者的生辰、身份证、工作证、家里人的生日,全部都去试一遍。”
“好的。”
“除了这个事,明天你去慈善总会一趟,了解一下莫赞臣生前的器官捐赠登记。”(补充莫老三的生母信息)
小傅默默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港口夜景,眼睛转动点头。
萧战多看了助手一眼,“今天是不是特别累,有点心不在焉的。”
对方叹了口气“别说了,心情不好,最近破财了。”
“别是炒股票了吧?”这个助手机灵得很,侦探事务所工资不高,能留住个人才就不能管束太严格,对于同事在搞副业萧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大,你真是开口中。”
“我听说市道不好哦。你买的什么股票。”
“一个咖啡品牌的,被发现财务造假了。”小傅垂头丧气。
“是那个FLORA咖啡吗?你一个小年青,别把老婆本都赔进去。”
可不是吗,你也是30多了都没个女朋友,小傅不由得对上司翻了个白眼,嘴上说“知道了。”
上司意味深长的眼神,看来也是入市了。维多利亚港的夜色影影绰绰地映衬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