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弹琵琶?”
“略通一点”
“你从南方来?”
“是”
“为什么不想弹琵琶了?卖了多可惜”
我关了二手乐器交易网页,起身把窗帘拉严,房间顿然变得昏暗,路灯透过帘布的缝隙,在地板的阴影里跳动。北方的冬天是那么漫长那么寒冷,每天下班回家,我总要路过一条长着两排树的居民楼,一个月前刚到这里时,叶子还站满树枝,慢慢就看见黄叶一点一点坠落,最终一个深秋的清晨,我站在满目黄叶里,一瞬间失去了方向感,孤独与无助汹涌般袭来,心痛却无力流泪。想起年少时我爱过的一个男孩子。他在北方上学时曾寄过一封信给我,信里只有一片落叶的标本。而此刻,我好像看见了那年的他,孤独的走在清晨里。
“映蓉,爸爸出差回来了,他说北方很暖和,有好多好多的暖气!”
“是吗?但是课本里说北方会下大雪,雪不是像冰棒一样凉吗?”
“但是爸爸说温暖!爸爸说温暖就温暖!”
“可是—啊!沈青,你抓痛我啦!”
“谁让你怀疑我爸爸的话,再说我就打你!”
小女孩的辫子被小男孩紧紧攥在手里,他鼓着腮帮,全然不顾小女孩痛苦的表情。小女孩的泪水滴落在石板上,啜泣声回应着石板。
“啊爱哭鬼!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好不好,我不打你了,你再哭我妈又要打我了!”
小女孩的一个发带已经不见,头发凌乱的搭在肩上,她蹲下把头深深埋在膝上,双肩不住的抖动。小男孩局促不安,把攥在手里的发带塞给女孩后转身就跑,桥上只剩下女孩微弱的小影子。这是孩子时的我和沈青。
年轻时我们总爱幻想,喜欢发誓和许诺,坚信彼此都是那个对的人,也笃定能走到最后,有属于自己的家,一起生活,生孩子,养狗。那时候想的简单,快乐便来的容易。那时也没想过日后漫长的距离线会把两人逐渐拉远。
上班的地方离住所很远,我计算过,如果恰好赶上最近的一班地铁,而且在路上毫无耽搁,从家到公司要一个小时零五分钟,但是我从没有按所想到达过,一个小时四十五分才是常态。我在南方一个人带孩子时,每天买菜做饭,送叶子上幼儿园,打扫卫生,写稿子,生活像水。
“映蓉,寒假我不能回家了,导师让我做个研究—”
“过年也不回来吗?”
“恩—”
“爸妈会难过的,而且”
“我会和他们说的,抱歉映蓉,我又不能陪你和叶子了。”
“哦”
我沉默了一会,沈青也不说话,又下雨了,雨滴啪啪地打在窗台上。
“青,下月是叶子的生日,我想带她去看外公外婆”
“好,我会给她寄礼物的”
“恩”
“就这样吧,晚上我给她打电话”
沈青在北方读研的三年,两年没有回家过年,我和女儿在婆婆家吃完年夜饭后就带她回了家。沈青给叶子寄了全套的芭比娃娃,我的是一条丝巾。
其实,我本来想等沈青,女儿的成长不能没有爸爸。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我现在仍在南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