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在我们不知道或者忘记的地方,总有一个人在默默守护着你。正如周扬之于林冲,古静彤之于周扬。
1.
周扬把车门摔地震天响,四十多岁的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先生,去哪里?”
周扬抱臂冷笑:“你老板没交代你啊?”
司机从后视镜与他对视,片刻后挪开了目光:“老板娘说了,先生才是老板。”
周扬哼了一声,托腮看向窗外别墅的草坪:“钟楼饭店。”
司机把车停下来,立马有门童过来帮着开门,腰下弯四十五度,帮周扬挡着车门:“周先生好。”
周扬奇怪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姓周?”
门童毕恭毕敬:“是古女士特意交代的。”
周扬砰一声关上了车门,敞着西服扣子往酒店里走。他步子迈得又大又急,整个背影都气急败坏。
司机一边往停车场开车一边拨了电话出去:“老板,人送到了。”
电话那头传来个有点娇嗔的女声:“都说了叫周扬老板。”
捏着嗓子,就显得怪里怪气,司机大风大浪经历过,见怪不怪地点头称是:“好的,老板娘。”
林佩佩和林冲的婚礼在B座举行,周扬穿过大堂,从南门出去,粉红色的花海扑面而来,周扬狠狠打了个喷嚏,心想:林佩佩不是不喜欢玫瑰吗?这夹道欢迎的粉玫瑰是什么鬼?
他打着喷嚏,越发的气急败坏,走到迎宾的新人面前时,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抽出古静彤塞在他口袋里的手帕捂住口鼻,一抬眼正看到穿雪白婚纱的林佩佩与林冲挨得极近,窃窃私语,两人都在看他,脸上带着惊讶。
周扬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两步跨到这对狗男女面前,手帕都被他捏得皱成了一团。他鼻头是红的,瞪着林佩佩:“你着急跟我离婚,就是为了跟你的旧情人终成眷属吧?”
林佩佩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看着他。倒是穿着修身西服的林冲过来一把薅住了他衬衣领子,招呼都不打一个,一拳砸在了他鼻子上。
往后倒的时候周扬有点儿走神,他能看到自己的鼻血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分解为大小不等的血珠,慢慢落向地面的粉色花瓣。他能看到林佩佩幸灾乐祸地站在林冲旁边,可有可无地拉住了林冲的胳膊。他能看到林冲脸上的怒色与胜利者的畅快,洋洋自得,就像多年前一样。
周扬掉进花海之前闭上眼叹息,狗日的资产阶级。
2.
在林冲一家搬来院子里之前,周扬是院子里的孩子王。
他个头儿高,长得好,主意正,一帮小兔崽子跟着他,夏天摘树上的桃儿,秋天摘架上的葡萄,霜降以后就开始摘柿子,吃得肚皮滚圆,脸像花猫。夜黑风高的时候,周扬带着几个胆子大的,去隔壁工地捡啤酒瓶子,顺带着揣走几个脚手架上的锁扣,拿到废品收购站能卖十块钱一个。他不独吞,跟小伙伴一起去院子后头的烤肉摊吃烤肉,小凳子油腻腻的,涮牛肚的芝麻酱溅到手背上也舍不得浪费,一点一点舔干净。
晚上回去运气好的话,他爸已经睡下了,他妈会悄悄爬起来,催他去洗脸洗脚。周扬一边搓着脚上的泥一边往里屋瞟:“他又打你了?”
周扬妈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脸上的乌青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一只恶魔,扯着周扬的小心脏,左边撕掉一片,右边也撕掉一片,心里少了些东西,也多了些东西。
十来岁的孩子不知道那多出来的,叫恨意。
他总是会在做梦的时候梦见他爸喝多了掉进了隔壁工地的大坑,躺在坑里向他呼救。他就搬起来脚边的石头,砸下去,再砸下去,等没声儿了,才停手。一回头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他爸,一个机灵,就被吓醒了。
吓醒了就不敢再睡,轻手轻脚摸下床,揣一本书到屋外,就着花园里的路灯一行一行地读下去。他十岁就读《红与黑》,能背于连的所有台词。他最喜欢的是那句:“我的梦想,值得我本人去争取,我今天的生活,绝不是我昨天生活的冷淡抄袭。”
他不知道什么是梦想,就是觉得这句话太他妈有力量。争取,这是他最早学到的人生必备技能。
他读《红与黑》第十二遍的那天早上,林冲出现了。
周扬他爸的单位原来是部队下属的建筑单位,后来归了地方,但职工百分之九十都是部队转业人员。因为建筑单位效益好,还有不少军官转业过来,林冲他爸就是团级干部,搬家都用的军车。
周扬盘腿坐在小花园的石头椅子上,看着林冲穿着海军纹T恤卡其色短裤白球鞋从卡车车头上跳下来,又有几个小兵跟着下来,从车斗里抬下来一台十八寸的电视机。周扬十分眼尖地发现,那是台彩电,和小刺头他们家的一模一样。小刺头他爸是单位一把手。
林冲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的时候咧着嘴对周扬笑:“你好啊,邻居,我叫林冲,你叫啥?”
此文为《你才是我的梦想啊》番外篇,建议两部一起食用,体验更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