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为了学生,老师写下了这段话。

亲爱的们,这是我下课后原本给大家编辑的学员情况的一部分,但我没有写完,写不下去了。

这一个月,我不像之前那样,我没有每一次课都给大家发孩子的课堂情况了。

这学期开始,不少孩子考勤不连续,生病、学校活动、补习改时间等等,导致我们在比赛前的课也很难按课程大纲正常统一进行。后来参加比赛,学员们的作品也因为考勤的参差不齐而进度不一。为此,有两三个家长总是指着我问:郑老师,怎么我的孩子画成为样啊,怎么我的孩子画的这么慢呀!怎么我的孩子还画不出什么呀?这些问题先从孩子考勤是否积极和连续找原因。

我压力也很大,大家都知道,几年前的我坚决反对组织比赛考级这些的,因为在现在这个社会,艺术类的有多少比赛和考级是完全专业、纯粹而又公平的呢?

考级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的,是谁规定的考级级别高就一定能代表画画水平好呢?但我们要去做,因为大家都这么做,你不组织考级,居然还会有不懂的家长说你这里都不能考级你就是不专业。如果不是多数家长强烈要求我们组织孩子考级,说学校认这些证书,我压根就不会组织孩子们考级。但从我们组织考级开始,我就跟大家说过,我们机构是考级直通车渠道,基本上在考级规定范围类都会过。这个大家懂。

现在社会上有多少比赛或者考级或者考试没和商业挂钩?又有多少学校和老师暗地里收礼严重又可怕的现象,想必大家和我一样心知肚明。

如果因为这样的大环境而我们亲手真正去“折磨”孩子,作为老师,实在不忍心。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家长、家庭、学校、甚至社会都逼迫着孩子们快速的成长和收获。

好几个家长,总是拿自己的孩子和班里其他年级大好几岁的孩子相比,只看画,不看人家画的那么大那么好的孩子年龄有多大,不了解别人的孩子学了多久,也不了解别人孩子的性格是什么,就直接把自己的孩子全盘都否定一番,或者把老师否定一番,总之就是没有质疑过自己的比较方式是不是不对,也完全忘了拿自己的孩子纵向比。

也有好几个家长追着我们赶着我们要隔段时间就给孩子们超强的学习效果,一点儿懈怠都不行,孩子就是过去经常班里画画第一的,那不管怎样他就一定要是一直第一,不看孩子所处的群体是否改变,也不看孩子近期有没有其他原因,似乎有一点点懈怠的时候就会有少数家长开始焦虑了……开始质疑孩子:孩子是不是白学了,孩子怎么画不出来,或者开始质疑自己:我是不是给孩子选错了,我平时是不是没有引导好?甚至开始质疑老师:郑老师最近回消息都简单了没配表情了,郑老师发朋友圈也不怎么发我孩子的照片了,郑老师变了………

也有家长会说:我们赚钱这么不容易,我们花钱给孩子学课外班可不是为了情怀就是为了效果。但试问,如果你赚钱那么累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压力极大的情况下回到家还能日复一日坚持做50个仰卧起坐吗?我相信这样的人,但这样的人绝对是极少数极少数极少数。那些轻松应对马拉松的人,一定是年复一年放松心情练习的成果。做好一件事,要多少长年累月日积月累。有多少人,一辈子不分昼夜忘却年月,才真正做成一件事。

大家忘了吗?孩子一个星期才来几个小时呀,一个月总共才12个小时,一学期总共才40多个小时,一年加起来也才80多个小时,又让孩子学到专业知识且持续进步,又巴不得孩子各种比赛都不要错过而且种种比赛都抱大奖回家,这这样的压力老师也很大,这是逼着老师去帮孩子画,或者老师去欺骗家长。真实的情况就是:孩子和老师都不是神,一个再爱运动坚持每天跑步看透世俗的人,一年中也会一定有那么几天坚持不了,试问我们自己,我们能坚持把某一件事每一次都做到无可挑剔做到极致吗?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孩子也会有倦怠期,疲惫期。如果你真的觉得一幅好作品那么容易出来,那就请你拿起笔来试试。

画画和学习本来也是一件感性的事情,不是机械的事情。

现在不少曾经一直特别专注的学霸画霸,都开始频繁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繁重的学业压力让原本该玩的童年几乎没有好好的放松过,所以会在最喜欢最放松的课堂上想要和伙伴们一起玩点儿什么。

我很理解这些孩子们,哪怕有时候我背着想让他们给我们出成绩的压力,但是我也一定不会太伤害他们,因为只有我和老师知道,这些孩子们在画画课上有多努力,每一堂课都耗尽洪荒之力拼命在画画……这是他们最爱的画画课呀,我是他们最爱的郑老师呀,

作为老师我心里很明白,为什么孩子们都喜欢我,因为我不给他们压力,我让他们感觉画画是多么开心的一件事情,可是这是从前了。

这一两年,我的改变也很大。当初大家都是抱着孩子画的开心的情况下、画的更放松的情况下,去学习去进步就好的心态,那时候孩子们来上课都是跑着跳着来,开开心心跑着跳着回,那些年孩子们也真的乐此不彼,状态轻松欢乐出了多少好作品。

但是这一两年,一部分家长追着要比赛,要考级,习惯了孩子一直进步,受不了和理解不了孩子一点点困倦,导致我们做老师的也慢慢不得不改变初心,和家长和学校一样追着赶着让孩子出作品,出结果,得奖等等!孩子们上课默默地来,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开始使出洪荒之力,下课后累瘫了也没动摇过下次课还要来的画画的心。

我也很想孩子们都得奖,每个孩子都厉害的不行,这样我也有好口碑,来更多的孩子,我们和其他老师也能有更多的经济收入,但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跟其他老师拒收了很多孩子,绝不会盲目无限制的把孩子硬塞在某个班,为了保证现有这些孩子的教学,我们自己也不想那么累。

这段时间开始,不少孩子请假,这些坚持来的孩子,有的会跟我说:郑老师我昨天晚上写作业写到11点多,因为我妈妈说了作业不写完就不让今天来画画了……

今天下午有个孩子问我说:郑老师,为什么现在连你都会凶人了?呜呜呜呜,边问我还要边过来抱抱我……

今天早上,有孩子跟我说,郑老师我昨天手都被刀削破皮了我的手特别痛我妈妈还一定要逼我来画画说这个比赛很重要一定要得奖……虽然我想画画,其实我的手也好痛……

今天下午,有好几个画霸孩子有类似的情况,闷着不吭声画了好久好久之后 放下笔冲到我旁边来,长舒一口气:啊……郑老师我的胳膊,我需要休息一下……

这学期刚开学,有个活泼的孩子从上课来就特别心情沉重,到快下课了才说话,她很小声地跟我说,郑老师,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堂画画课了,我妈妈说我上学期数学考差了,我要把这个画画课的时间再加一次数学补课……

还有几个孩子,平时跟我聊天:郑老师,我可以去你家玩吗?估计只有去你家玩我妈妈才会同意,我从来没有去同学家、朋友家里玩过,平时不上学我都在补课……(这个孩子12岁了)

我很惊讶,问她:那你固定的有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吗?她也说没……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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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像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我是眼睁睁看着多少孩子从快乐的画画到现在为了妈妈为了郑老师而画,看着多少家庭从轻松的氛围变得紧张,焦虑。

开学到现在,我有好几次做噩梦惊醒,我觉得我也变成了那个和社会一样去逼迫孩子的“刽子手”了,我没办法再逼孩子了,今天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我觉得他们太可怜了……真的太可怜了,他们为了获得妈妈的认可,不在乎妈妈的误会和质疑,为了获得老师的喜欢 ,为了自己能不被停画画课把自己喜欢的画画课争取到,他们一直接受着郑老师的“变态式”魔鬼训练,画画课完全不分心,不说话,甚至忘了喝水、忘了自己发烧,哪里疼痛等等……

今天我实在是忍不住,放他们去小区那个才几平方米大小的滑滑梯那里疯狂玩了将近30分钟。他们真的好开心,而且玩了这一次后还没到时间居然都有大部分孩子自觉又跑回教室安静地画画……

昨天一个孩子生病住院了,小学功课也落下了,画画也落下了。我抽中午午饭时间去医院看了孩子,孩子今天状态才好一点儿,中午一看到我不停地跟我念叨大家画到哪儿了,大家是不是都画完了,自己住院耽误了这可怎么办呀……我给孩子带了两本和画画有关的书,孩子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看起来,完全忘了自己手上扎了枕头扎过多少针……我临走之前跟孩子说,趁住院不用写作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畅快地在医院画画啦!孩子一听对耶!这个可以有!!高兴的只差没跳起来了……

其实我自己一直也是这么想的,等哪一天我真的生病需要住很久的院的时候,那样我就可以在医院尽情地创作了。

这个一线城市,大家都在努力的往前奔跑,似乎奔跑已经形成了习惯,从前自己奔跑,如今带着孩子甚至带着全家奔跑,也忘了跑的对不对,累不累,有没有意义,跟着跑的人累不累,对不对,有没有效果。

画画对太多人来说,是拼了命都要做的事情,不管贫穷富有,不管生老病死。

画画是他们的心灵出口,是他们的一方净土,是他们的宁静之地。

我的家人也经常埋怨我,下课回到家也不跟家人沟通,大部分心思都花在班级群、教学上,在这个社会,教育行业不算高薪行业,多少老师都有更好的职业选择,如若没有情怀和毅力,有几个老师能在教育行业坚持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

有几个人明白,在这个水泥钢筋混净土的大城市,在这个节奏如此之快的深圳,和孩子们呆在一起,就是我的一方净土。

但老师的心,真的五味杂陈。

很多事情我们是无法改变的。

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孙悟空转世,路遇不平我一定要拔刀相助,永远都要黑白分明刚正不阿。长大的路上总家人嘲笑或者埋怨:你别一天到晚一副想拯救世界的心,先顾下自己家人好吗?尽管如此,但我从没觉得自己不是孙悟空。能做的事情我一定要去做,是白的事情一定不能黑。

但整个十月,我真的很气馁,我发现我真的很无奈,无奈老师再爱孩子,但拯救不了世界。

2019年11月3日凌晨2点

写在文后:

整个10月,作为老师的我,

已经好多次彻夜难眠。

我不想做那些敢于说真话的小众人,

因为我知道这些小众人没有几个好下场。

但是看着孩子们,

他们那么爱我,那么爱画画,那么单纯可爱

经过昨夜挣扎,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跟大家袒露心声。

半夜情绪可能也不稳定,我也不是专业咬文嚼字的写手,

因此可能会漏洞百出用词不当,

只愿大家明白老师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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