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友

    我五六年前搬到泰州,因为经常听父亲提起才知道了“票友”是什么意思,以前一直没接触过这词语。

    父亲退休后一直住泰州。因为爱好拉二胡,又爱好戏曲,特别是淮扬戏,父亲结交了许多爱好戏曲的朋友,唱淮扬戏曲的、拉二胡的、吹笛子的、弹琵琶的……这些人大多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我知道的就有修鞋的蔡伯、做门卫的韩叔、在单位做保洁的刘姨……也有条件比较好的刘厂长、老家文化站的蔡站长、医院退休的陈主任……

    虽然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不一样,他们却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走到了一起。先是在公园,或者在其中谁家的车库,他们一起吹拉弹唱,再后来他们找了一处空房子作为固定场所进行排练演唱,这个场所就成了他们这些“票友”的“票房”。

  父亲虽然不唱淮剧,但我认为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淮剧名票”。最近两年他们这些淮剧爱好者自筹资金成立了团名“千鹤”的草根艺术团,以淮扬折子戏为主,在许多居民小区惠民演出了好多场戏,父亲是草根艺术团的琴师之一。琴师操琴,就是给演员托腔,讲究指法弓法,着重衬、托、包、垫。演员们往往视琴师为左右手,旧时名角大多都自带“私房”琴师的。2018年7月份,泰州市陈德林淮剧流派艺术研究会重新选举理事会会长的时候父亲还作为会员参加了大会。会后主办方送了一套《里下河文学流派作家丛书•评论卷》作为纪念,因为我比较喜欢那一套书,暗示了父亲几次后父亲就把那套书送给了我。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和妹妹从小就喜欢淮剧。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台唱片机,陈德林和黄素萍两位老师演唱的《赵五娘》的那张唱片里面的名段被我和妹妹听得滚瓜烂熟。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没有电风扇,院子里有一口井。暑假的时候,我和妹妹晚上吃过晚饭,我擦凉席,妹妹消灭蚊子,打上一盆井水放到床中间,然后姐妹俩就躲到蚊帐里,闻着帐顶栀子花的清香,借着井水的清凉,妹妹嗓音清亮,她扮赵五娘,我演蔡伯喈,姐妹俩能把唱片上的唱段唱全,就这样度过了无数美好的夜晚。

    前两年都是在唱吧听戏,今年因为疫情,超长假期天天宅在家里,随着网络直播行业的兴起,人家在抖音平台上学会了做馒头、包子、蛋糕、凉皮等厨艺,而我是学会了进直播间听戏。因为一次无意间发现了“淮剧公主”陈澄老师在直播,我就关注了她。网络真的很神奇,后来抖音平台推荐的大多是戏曲方面的主播老师:有眼角眉梢都是戏的魏团长、陈派嫡传弟子王老师、泰淮的几名名演员,除了他们这些名角,还有许多业余爱好者也陆陆续续开了直播,我是戏迷当然也关注了他们,有漂亮大方的射阳票友梅、开饭店的因为老婆不爱听躲在地下车库开直播的厨师票友“庞三哥”……他们这些业余爱好者有的唱得不比专业演员差,直播间里面的朋友都称他们是“名票”—就是比较优秀的票友。在直播间我还遇到了好多淮剧爱好者,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我和他们成为了直播间的家人。

    端午那天吃完午饭我和父亲坐沙发上聊天,父亲和我聊天基本都是聊他们“草根艺术团”的事情,我说等放暑假就和父亲一起去公园跟他们这些票友一起玩,我问父亲我这样的算不算票友。父亲说我还不算,他说不是爱好淮剧会唱几小段就能算得上票友,必须熟唱多个唱段,敢于站到舞台上演唱那才能算票友。我想了想我确实缺乏上台的勇气,也只会唱几个唱段,我和票友沾不上边。

    提到缺乏勇气这个话题,不由自主会想起一位素未谋面的大姐,她就是乡土作家王玉兰。知道兰姐的名字缘于她的长篇小说《沈小菊》,我们七个在泰州的女同学轮流分享拜读了这本书,文字很朴实,乡土气息足。因为同是水乡女子,同是落榜生,同是生活在社会底层,小说里主人公不屈不挠的精神何尝不是兰姐的写照。这本书引起了我们几个女同学的共鸣,对一边打工一边坚持写作的兰姐心生仰慕,都想见一见这位奇女子。

    有一天我在上班,忽然手机“叮咚”一声响,是添加好友的信息,我一看名字“王玉兰”,心里激动又紧张,甚至有点诚惶诚恐。后来聊天知道是那次聚会—我因上班走不开没能参加但成功邀请到了兰姐的聚会,七姐妹中的老六在兰姐面前吹牛说我们老七也有文采,也喜欢写写弄弄的,善良豪爽的兰姐就微信添加了我。

    因为怕写得不好,一直没有勇气给兰姐发我写的东西,兰姐知道后给我打气:你只站在岸上观望永远学不会游泳,我这里就是专治不敢写的,别怕,你可以。鼓足了勇气发了一篇习作给兰姐,兰姐看了后鼓励我:写得很好,多练多写你会越来越好,写作就像生孩子,多生几个,总有两个彤(漂亮)的。兰姐的话很朴实,但却给了我学习写作的动力。

    兰姐拉我进了她创建的阿紫文学沙龙群,性格爽直敢爱敢言的兰姐其实是一个有情怀有梦想的人,她以文会友,致力为草根文学筑梦,群里不仅有知名作家大学教授作家协会的大咖们,还有绝大多数都是身处天南地北工作很辛苦的平民百姓,这些文学爱好者因为共同的爱好同样的梦想走到了一起,好多笔友都有作品在各大刊物出版,有的还出版了书籍,像网名为串杨河边、尘埃、稻香老农等许多老师。

    因为特别仰慕这些老师,我在群里不敢随便发言,不过听他们给群里的初习写作者改稿子、聊思路、提建议,有时也聊些家长里短,虽然从未谋面,但感受到他们是那么的投缘,特别亲切。我想起了一句戏文: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却是旧时友。

    兰姐创建了公众号“阿紫”,她把群里文友们的文章放到她专辑里面,让群里文学爱好者有了载体有了机会展示各自的写作才华,其实这就是给大家搭建了一个大舞台。台上有“名角”指点,也有已有书籍或者文章出版的“名票”,还有许多正在努力的“票友”。

    作为舞台下的一名观众,我什么时候能登上舞台成为一名真正的“票友”呢?我想起了群里一位家乡的老师鼓励我的话:你有这方面的细胞,只是你没发现,试试看,趁现在还不老。

    我又提起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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