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我姐估计是头一次看我写文章有点新奇,让我也给她写一篇,我随口就答应了。上一次随口答应是小侄女安顿在我家后,我为了矫正她不好好吃饭的毛病,决定牺牲自我言传身教吃多少盛多少坚决不浪费一粒粮食,结果硬生生地把胃撑大了。这回我估计又要吃憋了,我这习惯性懒惰了几十年的脑细胞估计又要跟我较劲了。但,那是我亲姐唉,要是写篇文章能让她高兴的话,我无比乐意效劳。

首先,我不得不说,有姐是件特别骄傲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弟弟来说。尽管我是封建社会里招人嫌弃的第二个女娃,在我奶奶的叹息声中出生,也从小穿我姐的旧衣服长大,但我依然为有姐这件事感到无比骄傲。因为,这种骄傲只有同样拥有的人才会懂,而没有的人,这辈子有房有车有钱也无法体会有姐的幸福感吧。

我姐,单名静字,30岁多点,两个娃的妈了。如果我俩穿一样的衣服留一样的发型,估计别人会说,瞧,那活脱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不同是,我姐性格沉静内敛,人如其名,比我温柔百倍。从小到大如果有吵架的画面,估计大都是充满着我丑陋发飙的嘴脸的。自然,也会有惹我姐生气伤心的时候,我势必会舔着脸去道歉或者干脆假装没发生过,我姐也必然不跟我计较。亲姊妹没有隔夜仇,特别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更加觉得有姐真好。

我这人记性差,能记得最早的事情,就是躲在我姐的书桌下听课的情景,那时我姐上一年级,而我还是个游手好闲的野娃子。这估计是那时候我姐做过最不嫌弃我的事情。因为印象中除此以外任何时候,我姐都在斗智斗勇想尽各种办法来甩掉我,以便跟她的小伙伴去玩耍。而我永远都是一副求带走求打包追在后面鼻涕流的丑样。当然,我的小机智斗不过我姐,最后只好妥协,乖乖跟我弟去玩泥巴。在那个年纪,我只觉得我姐的世界便是我全部的向往。就算进不去,在旁边一直望着也是高兴的。

我的小学时光,算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候了,这大概也是我百转千回的梦里一直停留的地方。我偏爱家里的老房子,青砖白瓦,院落里有好大一簇栀子花。初夏季节,特别是大雨过后,妈妈总会给我们姐们俩头上别几朵。我爱雨后头上的栀子花香,更爱新衣服散发出来的崭新的味道。那时,农村老家多半都是到服装店缝制衣服,我们姐妹俩便有很多衣服都是同样款式同样布料,只是大小不同。当然,每年偶尔有两次可以穿到集市上买的衣服,比如说过年。妈妈要是交待说今天去集市买衣服,我跟我姐就整天啥也不干,心心念念坐在门口伸着脖子望。要是妈妈说没买到,恐怕当时就是要一起掉下泪珠子的。

后来,我还没来得及进入我姐的小世界,我姐就自己搬了小板凳回家,向爸妈宣布她不读书了,从此她便又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那年,她12岁,我10岁,她不知道她未来的世界是怎样,而我更加不清楚我姐读不读书对我有什么影响。如果我姐选择读书,而我们家又只能负担一个人的学费又会怎样。然总之,我姐就这样毅然决定了,她那么小就做主了自己的事情,我感到很是佩服。

自从我姐辍学去学了裁缝,我姐仿佛又成了我的偶像。她小小年纪就去广东了,当然我并不知道她在外面吃着怎样的苦,是怎样没日没夜做工的。只知道每年看到她的时候,她都会穿着时兴的衣服,留着新潮的直发烫发染发等,并且还会给我带回来很多新衣服,我如获至宝,每一件衣服,我穿在身上,对于一个学生妹来说都觉得洋气的很。常常有她扔在家里不穿了的衣服,高跟鞋内衣裙子什么的,我就偷偷带到学校穿,好混在学生堆里给自己长长眼。

再说我姐的婚姻,我想这是她这30多年来做过最明智又最叛逆的决定。我姐跟我姐夫是自由恋爱的,我一直以为我姐这人比较简单想的少,但没想到她其实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和适合什么。因为姐夫家是外省的,家庭并不富裕,一开始我爸妈是反对的。家里也给她安排了相亲,但听我奶奶说,都被我姐给搅黄了。后来大家相劝不下,我姐干脆留下一张纸条,走了。为此我妈哭了好几天,我爸也心软了只好妥协。一向看上去乖巧的姐姐竟然做了这样的举动,我迄今都是很佩服的。当然,其中参杂了些许叛逆,但对于不善言辞的我姐来说,也许这才是最有力的话语吧。

还记得我姐出嫁那天,锣鼓喧天,没有婚纱,没有嫁妆,我姐穿了一身红衣裳就走了。我姐大门一跨,我妈就伤心地哭倒在地,一面是觉得亏欠了姐姐没有置办嫁妆,一面应是那时候就明白,好不容易生养的两个女儿注定都要远嫁留不住了。我妈这一哭,我满屋子的堂弟堂妹们都跟着哭起来。好在,我姐嫁对了,现在的日子虽不富裕,但一儿一女,温馨幸福。自然我们也不必再为她牵挂,真好。

一说到我姐,我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画面。我这人特别恋旧,现在有千般好,总不如过去,家圆满。我姐因是家里的长女,为家做的牺牲也最多,我姐会做饭会农活,也因是家庭需要而掌握的技能。我常心疼我姐,但她似乎并不觉有什么,我姐性格简单,我只愿她一辈子都有简单美好的幸福。而我也特别高兴,已身在能够彼此照顾的年纪。那些年你罩着我的时光,现在也该让我罩着你了吧。

喂,我亲爱的姐姐,这辈子我也愿是你的解语花,和你的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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