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话
玻璃疑云(中)
更上一层,便意味着更加接近风的发源地,所以,很明显的,水箱这一层的风势加剧了。我逆着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大风,到达了水箱的位置。整个水箱看材质应该是不锈钢材质的,高度有个2米左右,四周有着各式大小不一的连接管道,那个人会藏在这水箱附近吗?我按捺住呼吸的节奏,顺着水箱的轨迹行走着,不过遗憾的是,我顺着走了几圈,依旧是任何踪影也没寻见,难道只是我的幻听,或者说只是一个意外的响动?我有点怀疑我的推测了。
我从水箱的主体处挪了出来,仔细观望了一下这个硕大的家伙。我有些丧气,但是内心里还是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无果的现实。我再一次靠拢水箱,随意的敲了敲,突然有些悖于常理的回声引起了我的警惕。按照一般来说,水箱敲击的回音一般应该是清脆且干净的,但是这个不锈钢的生活水箱回馈给我的听感却是庞杂的。
带着疑惑,我爬上了水箱的上方。钢皮在我的踩踏中噼啪作响。正当我我准备打开水箱盖时,却发现,这个水箱的主体卡扣已经被打开过了。风再一次劲吹,这次我却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了,因为我觉得,水箱里面或许藏着一个人,那个人也许就是刚刚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
我轻轻将本就启开的水箱盖从卡扣处抬起来,接着便像一个正在玩捉迷藏游戏的小孩,眼神神秘的望向了水箱之下。由于光线条件不佳,里面的具体细节根本看不清。没办法了,只得再冒一次险了,不遑多想,我便应声跳入了这个巨大的水箱,不过得亏我有着会水这个技能加持,水花掀起的一瞬间,我便稳妥的浮在了水体之上。
水紧紧地漫过我的头部以下的位置,整个身体好像都被包围了起来。我四目望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不对,那是什么,我几乎快要从嗓子眼叫喊了出来。只见那水箱的一边有一个头朝下的人体正在慢慢朝着我的方向过来。根据那头发的密度与发量,我几乎可以判断那是一个女人。
随着那肉体的越来越靠近,我的呼吸也随之变得越发急促。而当这个肉体直直地与我撞了个满怀后,我才得以看见她的真容。
那熟悉的面庞几乎令我瞬间叫出了她的名字—汪慧娟。不过与那一次次见面不同的是,摆在眼前的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人了。
我呆滞的望着眼前这个前几天还和我谈笑风生的妙龄女,一阵阵莫名的阴气与湿冷遍布了我的周身。我好像短暂的失去了知觉,哪怕水体漫过了我的头部也毫无察觉,而那尸体也在和我开着玩笑般,紧跟着我的身体一起下陷。足下就好像被一块磁石不断地吸引着,它似乎在说,再下来一点,再下来一点。
我不受控制的浮在水体的中部,等稍恢复一点意识,在我睁开双眼的时候,竟然与另一双眼镜对视了足足很久。死不瞑目吗?那双布满血丝与无尽恨意的双眼,就这样突兀的在我面前张望着。我有些寒意的伸出右手,顺着她的眼睑处朝下滑动,那双看得人心惊的眼睛才终于缓缓闭合了下来。
“咕咚...咕咚......。”结束完刚刚的动作后,我的嘴巴与鼻腔被这箱体的水猛地灌了一大口。最先感觉到不适的是肺部,里面就如同一枚枚细小的针炸得我难受不已。然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周身。我得赶紧从这脱逃出去,我使劲地一发力,双臂一挥,呼,看见亮光了,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而那尸体也如同鬼魅般的浮出了水面。
我叹了一口气,倚靠着水箱的小梯子,艰难的爬了上去。从水箱本体出来后,我便迅速拨通了警局的电话,然后就彻底的趴在了水箱之上。
......
等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两点钟了。我睁开双眼,旁边照顾我的是邓柯,还以为是那个她呢,不过很快内心的失望就被自己之前的做法而平复。自己都那样做了,她如果还和我保持着接触,那就的确有些说不过去了。
“情况怎么样?”我悬着身子问道。
邓柯舔了舔嘴唇:“嗯嗯,汪慧娟的尸体已经被法医带走了,最新的消息是,她是这两天遇难的,外表无人为痕迹。”
“一点痕迹都没有?”我有点不相信。
“是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一个人遇难,显然不是空穴来风的,而刚刚的异响,也绝非是汪慧娟那边发出的。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安排道:“邓柯,你现在立即协同警局的人封锁天台,任何人不许靠近,还有派人在附近盯梢,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
邓柯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了。而我,则转着笔,回味着刚刚可能疏漏掉的细节。从刚刚的声源判断,距离应该不超过2米,如此短距离与时间内,他还能逃匿在什么地方呢?
我拉开被子,起身走了出去。我打算再到现场看看。作为第一现场的天台,此刻已被警戒线包围着,有些讽刺的是,一个可疑的人居然在人员众多的医院给潜逃了出去。不过,这也给了我一个思路,他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出逃,很明显他对于这一块的路线是非常熟悉,可疑之人也许就在我们熟识的那一拨人里面。
“嘿,上面怎么样。”我冲着正朝下移动着的邓飞喊道。
“上面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邓飞下了天梯,有点沮丧的面向我。不过很快他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俏皮的意味,他翻了翻衣领,颇暧昧的说道:“你就这样跑出来,某人会担心的。”
某人?莫非......。
他看了看远方,又上下左右仔细扫视了我一番,我被他的打量搞得心里发毛,极不自在地躲闪了过去。
“你说,欧阳警官究竟喜欢你的哪一点?”邓飞开玩笑的说道。
这个问题一出,我旋即知道了,邓飞包括绝大部分的同事可能早已经猜透了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不过工作时间讨论这些,显然不太合适,我瞪了他一眼:“还有没有正形了,去去去,快去调查去吧。”
邓柯显然觉得自己的话有失分寸,连忙道歉。不过,临走时,他又神秘的贴在了我的耳朵上,轻声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欧阳警官,刚刚你被发现时,是她一个女人把你背了起来,而且一路上你上吐下泻的,她也是毫无怨言,你外衣上的污秽物也是她帮你清理干净的。”
听完这一席话,我好像是一个突然被点醒的未开化之人,那洁白的外衣不断地渗出一股股幽香而又令人心醉的芬芳,不过,我很快就从这样的氛围中挣脱了出来,因为故事还没结束,我又怎可以提前结局呢?
又是一日过去了,尸检化验室那边也传来了最新的进度,汪慧娟可能死于某种化学物质。出去对案情的关注与负责,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化验室。
法医见到我,和我大致讲了一下具体的情况,但是他说这类化学物质还没有从她的躯体里面提取到,只不过从她的死亡体征来说,手法与化学物质的侵入有关系。
“我觉得不排除有人下毒的可能。”法医分析道。
我点点头:“是的,我刚开始看到这具尸体,也发现不太可能是人为外伤所致。那您可以深入给我讲一下,这方面您是专家。”
“我给你在这干讲也不是很形象,你过来,我结合着尸体给你讲讲。”他挥了挥手,我便与他一起到了停靠尸体的地方。
再次看到这张早已被浸泡得失去人色的面孔,我有些害怕又觉得眼前的她很可怜。
“你看啊,汪慧娟的外表以及内部通过我们的小型解剖,未发现任何的淤血以及抵抗过的痕迹,通过检查血管的通疏情况,也得出了一致的结论。”法医分析道。
“那你觉得,她的死因是什么?”我追问道。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取出一把还残留有血迹的手术刀,轻轻地划开她的胃部,一时间肠体与各种消化物就这样直愣愣的呈现在我的眼前,隐约还可以嗅到阵阵的恶臭味,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而法医也好心的给我递上了口罩。
“刚刚我说了,不排除有人下毒的可能,所以我就在她的身体系统里面寻找可能留有物质的部位,最终在她的胃部,找到了很小剂量的水银。”
是水银?我不禁有些愕然,但是法医萃取出的水银量看起来很小啊。
法医扶了扶眼镜:“我觉得水银只是一个引子,真正造成她的死亡的可能是她身体的某种先天性疾病。”
而后,法医又前前后后给我分析了一些细节,不过那都是无关痛痒的,走出化验室大门的我,眼前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迅速追查出真凶。
其实,我的怀疑对象早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方向,于是我便径直找到了正在医院询问汪慧娟情况的汪曾贤,只见他正在哭哭啼啼的对着医护人员作着呼天喊地的姿态,而与他的剧烈反应稍显不同的是汪大柱,他心情复杂的看着送出的验尸报告,悲伤的心绪也是溢于言表。
我冲他们二人挥了挥手,示意到警察局去接受一下调查。他们倒是很配合,只不过这对父子,一路上并未有过过多的言语,想必一切也都在无言中吧。
我选择了一个相比起来没有那么大压迫感的一间独立房间,这样也许他们不会产生太大的抵触情绪。
而当我的椅子还没坐热,汪大柱便有别以往的表现得有些激动,他用力地排击着实木桌子,脸色变得极度灰暗与阴沉。我尝试着让他克制一下情绪,却被他彻底的回绝掉了,看样子在这样线索与状况多变复杂的情况下,汪大柱也显得没有那么有耐性了。
“你说吧,有什么就问我,我知无不言。”一旁的汪曾贤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双手交织在一起,十足的放松状态。
看着他有些不在意的做法,我不禁有些微怒,眼睛斜瞟了一眼他,示意他摆正自己的姿态。汪曾贤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便伸直了有些斜歪的身体。
我轻微咳了一声:“很简单,我就两个问题。第一,汪慧娟案发时的节点上,你们在哪里?第二,汪慧娟在事发前几天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那我先说吧。”汪曾贤看着旁边不在状态的老父亲,抢先一步说道。
他没有怎么思索,便说道:“首先,我不知道娟子事发是什么时候,按照你们刚刚给我说的信息来看,那个节骨眼上,我在附近的自己住处住着呢,我那地方你也知道,不在场证明的话,这个可以由我的租主证明。”
他的话语听起来是完美无缝的,我想着,他既然能够说出自己不在场的人证,那么就说明他有充分的合理或不合理的依据。不过,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在心中建立了一个保护自己的应急机制,那就说明他的城府极高。
不过,我也很好奇,关于第二个问题,他会给出怎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