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曰


文集山下有一片桃花林,灼灼夭桃,迤逦数里。远望,如一痕浓淡得宜的胭脂,隐约于莽莽的苍翠之中,似有又若无。

桃林深处有一座桃花庙,庙里住着一个和尚。

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桃林有古怪,这庙有古怪,这和尚更是有古怪。

因为这桃林居然一年四季花常开不败,即使到了寒冬腊月北风刺骨,可是桃花林里依旧春风拂面,处处香雪粉云,落英点点。

而这庙是不供佛的。粉墙黛瓦,亭台楼阁,说是某位士绅的乡村别院也不为过,可是正门上方确实书了三个大字“桃花庙”。

至于那和尚,一身缁衣如雪,偏偏又覆着一层粉色轻纱;一双桃花眼似痴似嗔,唇如红梅初绽,那面容似女子般妩媚柔婉,若不是挺峭的玄鼻,飞扬的俊眉,还真真要完全被人认作是女子了。这样的样貌和打扮哪里有一点点佛门弟子的样子?

这样一处古怪的地方,这样一座古怪的庙,还有这么古怪的一个和尚,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离得远远地,可是恰好相反,这里渐渐成了一处风景名胜。很多人不远千山万水慕名赶来这里,就是为了进这桃花林,看一看这庙,会一会这里的和尚。

人们为什么爱来这里?

因为这和尚有三宝。一是座拥十里桃林,粉雪香海,常开不败,温柔绮丽,谁人不爱?

二来,和尚酿得一手桃花美酒,做得一手上佳素馔,试问,桃花陈酿,佳肴美馔,谁人不爱?

三来,这和尚从来不讲佛理,直讲些自己的歪理邪说,偏偏还有人爱听爱信。美人妙语,听来字字珠玑,谁人不爱?

所以达官贵人们爱来,平民百姓爱来,甚至乞儿妓子们一旦得了机会也是要来的,而这和尚从来不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来者皆为客,一律以礼相待。

其实芸芸众生,熙来攘往,皆不过为名为利为财为情……有了念望,便有了烦恼。来这里不过与那不惹凡尘俗事的和尚说一说话,排解排解忧愁苦闷。待得身心都涤荡了一番,再入红尘,岂不舒畅?

于是有人一脸气苦,特来问和尚,有邻人素来欺我,占我地皮打我家人,一直辱骂不休,该当如何?和尚扬杯一饮:“你要相信,这世上有人以德服人,就一定会有人以缺德服人,你若一定弄个输赢对错,那无非是比哪一方的拳头更硬些罢了。”和尚如是说,喝过酒的他,脸红红的,笑得邪魅。来人似有所悟。听闻后来邻人再次辱他,忍无可忍之下他纠集了一帮亲眷把邻人狠揍了一顿,从此邻人再不敢生事,彼此倒也相安了。

也有人郁气难舒,直道好人难当。昔日亲眷好友借钱借物需要帮忙时,自己出钱出人出力,即便被自己家人埋怨,也从来二话不说。可是自从家里有了困难,不好再外借钱物时,便被亲眷朋友一致摒弃,直被批成了一个狠辣无情、狼心狗肺的人,真叫人气苦!

和尚一哂:“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坏人?我只知道哪怕是最恶毒入骨的人都愿意和心善的人结交,因为最起码不会吃亏呀!”他睨向来人,“不过善不是慷慨无度,薄待家人。于他人,你是蠢;于家人,你是恶。”他指着来人的心口道:“凭本心,不作恶,在力所能及处与人方便就是善,就是好人!”

来人听了这样一番话,郁结稍舒,回去后也不管过去那些亲眷朋友如何待他评他,只谨守自己的小日子,于力所能及处帮帮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一生倒也过得心安理得,后活至百岁,也是后话了。

还有人抱怨说,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家世一样,才学一样,官也做得一般大,自己每天过得如履薄冰,不敢稍有行差踏错,可为什么别人天天灯红酒绿,逍遥快活,就是过得比我好呢?

和尚为他斟上一杯酒,微微一笑:“大家不过都是你看着我好,我看着你好罢了。其实各自的光鲜下,又有多少苍夷和不堪是他人看不到的?”说到这儿,他指着来人的衣服笑道:“若不是你说起,谁能知道这身锦衣华服下也有这许多烦恼?”

来人叹了一口气:“那这些烦恼是当说还是不当说呢?”

和尚道:“有些事不说闷在心里似乎也不是坏事呢。”他的眼里黯光一闪,“因为你也不知哪天因为说了什么话,偏有人以此做把柄和利剑来刺你害你!”

“这……”

“这其中的分寸,自在你的心里。”

……

你看这世人的烦恼多,所以来找和尚倾诉的人也很多。但似乎倾慕和尚容颜的人也不少,这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发乎情止乎礼,行止有度;有人倾诉衷肠,哭哭啼啼;还有人以强权压迫,纠缠不休……凡此种种,不一而论。

每当此时,胡岩就会乐得哈哈大笑。他是和尚为数不多的愿意经常来往的朋友。

和尚很欣赏胡岩,他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什么念望,经常看到的总是快乐和满足。似乎只有在算计和尚的酒和菜的时,他的眼里才会泛发出狡黠的光。

胡岩第一次见和尚的时候问:“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乱语。”

“什么?”

“胡言对乱语,岂不妙哉?”

胡岩哈哈大笑,从此他便叫和尚“乱语”。

“乱语,”胡岩又在笑,两撇小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你一天天的教唆他人使坏,这下报应到自己头上总没招了吧?”

和尚看着他满下巴的酒渍,一把抢过他的葫芦:“又在偷偷装我的酒!我的酒窖都快要空了。”

胡岩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嘻嘻一笑:“喂!总这样不是办法啊,要不要我找几个媒婆过来给你寻一门亲事,也绝了这些人的心思。”

和尚神秘一笑:“这个么,就不劳你操心了。”

后来也不知这和尚使了什么招,那些人来过一回后就再也没来了,走的时候个个失魂落魄,貌似十分惭愧,看得胡岩啧啧称奇。他缠着和尚问东问西,总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和尚被缠得没法只好对他招手:“你过来。”

胡岩一面靠近一面好奇问道:“干啥?”

和尚不说话,面容突然颓靡。他的脸一点一点黯淡枯黄,脸颊渐渐松弛,沟壑纵横;他的唇角还流着涎水,一双眼也变成浑浊而死气沉沉。他伸出干瘦蜡黄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发着呆的胡岩凄凉地问道:“总有一天我会老成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老天爷!”胡岩惊叫,“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他扑上前一把抓住和尚,左摸摸又摸摸,一副担心关切的模样。

和尚无奈地推开胡岩,面容又变回原样:“你的反应真奇怪,难道不应该如他们一样落荒而逃或者吓得惊声尖叫吗?”

“哈哈哈哈哈哈……”胡岩大笑,“原来你就是用的这个法子,果然是好的。”笑毕他又正色道:“如我这般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不然如何做得了和尚你的朋友呢?”和尚微笑,这样的胡岩他怎么能不欣赏不喜欢呢?

其实胡岩知道和尚是妖,和尚也知道胡岩知道他是妖。但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个找和尚问东问西,没有负担的和尚与他相交觉得甚是轻松惬意,得一个这样的朋友,着实很好。

不过很多人似乎慢慢觉察到和尚是妖了。但和尚从来也没有掩盖他是妖的事实,似乎也不屑于这么做。他只是平静从容地过着每一天——你来,他便接待;你有话想倾诉,他便听着;想喝酒,他这里应有尽有;想吃他做的菜,他便下厨。似乎那些甚嚣尘上的恶意评论他从不介意。

但谣言愈演愈烈。

“听说,他吃了一个孩子。”

“是啊是啊,前些日子有个姑娘见了他之后似乎就疯了,看样子是被吸了魂魄!”

“可不是?李家的三儿子不见了,怕不是被他抓起来害了吧?”

……

随着谣言日益肆虐,昔日宾客盈门的桃花庙变得门可罗雀。甚至有人开始义务守在桃林边,以便劝阻那些远道而来并试图进入桃林的人。

后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此地有妖的消息被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士知道了。谁都知道自古以来道士和妖物从来是势不两立的,很多人抱着“这下有好戏看了”的心理,暗地里期待道士的来临。

胡岩听说了这些之后非常生气,他着意打听了打听,才知道有人因爱生恨,得不到便想毁了他。他找到和尚,气和尚的无所作为。

“妖不是很厉害的吗?”胡岩简直气急败坏,“你怎么不去惩治惩治那些颠倒是非的人?”

“胡岩,”和尚苦笑,“我光是维持这数里桃林花开不败,几乎就耗费了全部的心神。”他一脸的疲惫,“现在,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杀死我。”

“你——”胡岩惊诧,依照他以往所知:妖不是无恶不作就是法力无边,眼前的这一个真是……真是一个异数。

“好吧!既然你打不过,跑总可以吧?”胡岩抓起和尚就往外推,“走走走!赶紧走!趁道士没来,有多远跑多远!”

和尚不为所动:“如果怕这些,我当初窝在某个山洞里躲着清修岂不更好?”

“你——”胡岩气得走来走去,“可现在要收你的道士就要来了!”

“来就来吧。”和尚语调平静,“我不能走,也不会走的。”

“啊啊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呀?”胡岩抱着头,头发都揉乱了,“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其实我可以跟你一起私奔的。”

和尚睨向他,似笑非笑:“胡岩,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那你倒是说啊!”他抓着和尚的衣领摇来摇去,“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

和尚被他摇得脸发白:“好吧,这件事……几百年了,也许应该多一个人知道了……咳咳,你先松开手可好?”

一路分花拂柳,和尚把胡岩带入一个偏僻冷清的园子。这个园子真小,里面只有一座凉亭,一树盛开的桃花和树下一座小小的坟茔。和尚请胡岩坐在凉亭上,然后指着那棵桃树道:“那便是我的本体。”

胡岩望着树点点头:“你便是为了那位才不愿走的吧?”语毕,他的目光落在那座小小的坟茔上。

“是啊……”和尚喟叹,“她是一个苦命的姑娘。”

他的声音忽而低沉,思绪渐渐陷入回忆中。

“几百年前我不过是山野中一株再平凡不过的山桃,机缘巧合下一位神仙路过,恰好吃了我树上结的桃子。许是出于答谢吧,他给我注了一丝仙气,此后我便有了灵识。”

“后来山上来了一户人家,筑屋时把我圈了进来,此后我便知道了她。”和尚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有时我真的宁愿从来没有灵识,也就不会认识她了。”

“她小的时候是极可爱的,长得粉雕玉琢。常常在春日和她母亲一道来赏我开出的桃花。她的母亲说一棵桃树的花是不够看的,须得开出一片桃林才好看。于是她的愿望便是能看到一大片的桃花林。此后她时常给我浇水,无非希望我快快生发,长出一片桃林来。”和尚失笑。

“他们一家三口,父亲做些山货买卖,时常外出。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做些刺绣活,一家人不富裕但和睦,如此这般过下去也是平安和顺的。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她的母亲去世了,她爹又娶了一个女人,从此后她便像活在无间地狱里。”

和尚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那可真是无间地狱啊……你能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每天都伤痕累累地出现在你面前吗?”每次受伤她都会偷偷地溜到我树下哭,也不敢大声,呜咽着喊‘娘,娘,我想你,你带我走吧。’”

“可她不知道她的苦她娘听不到,反而我这颗树全听了个明白。十岁那年她的双掌被扎了血窟窿,理由是她没有把那女人的衣衫及时缝好。血……好多血……落在地上,沁入土里,扎进我的根……”

“只一瞬她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我都能感应得到,却什么都帮不了她,因为我还未成妖,只有灵识!”

和尚面色一片惨然:“十一岁那年,她被那女人生生戳瞎了一只眼。只因为她没把那女人生的孩子给抱稳!”

“可是她站不稳、没力气是被饿的呀!”和尚望向胡岩,双眼一片赤红,“那女人从来不给她吃饱穿暖,你能想象一个孩子每天晚上偷偷在猪槽里捞吃的吗?”

胡岩听得悚然:“她,她爹难道就不管吗?”

“她爹?”和尚冷笑,“她的那个爹只是比死人多喘了一口气罢了。有了新人生的儿子哪里还管发妻生的女儿?他说只要不把她打死就好了,以后为婢为奴随便发落就行。”

胡岩倒吸一口冷气,后母恶毒也就罢了,连生父也……

“十四岁那年她被那女人配了一个又穷又老的瘸子,等着开春就把她打发出去。那一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和尚忍不住冷颤了一下,“冷到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雪又大又狂,把她的破茅草棚压垮了。她不敢进主院,只好到后院来偎在我的树下,她说天这么冷你也冷吧,好歹我还有件棉袄。于是她就把棉袄裹住我的根……”

“就这么撑了一夜,幸得老天爷怜悯,我和她都没有死。”

听到这儿,胡岩松了一口气:“那后来……”

“后来?后来她死了。”和尚面如死灰,“她躲过了天灾,却躲不过那毒妇!那个女人发现茅草棚垮了,迁怒于她,于是追入后院毒打了她一顿。”

“最后,她就滚落在我的树根旁,临死前她说:‘娘,我好怕,我好冷……’和尚一边说一边颤抖:“你说这世上怎么有如此恶毒的女人?她怎么不去死?不去死!”他双拳攥紧,牙齿咬得咯咯响,面目狰狞。

胡岩吓了一大跳,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和尚,他心目中的和尚一贯是冲淡平和的人。“你冷静一下,来,喝点水。”胡岩试图安抚他。

和尚静默了许久,才继续开口:“她曾浇灌我救我,可我却在她有难时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看着。所以,许多年后我修成了妖,第一件事就是完成她的心愿。”他看向胡岩,“她喜欢桃花,我便让这方圆数里都开满桃花;她喜欢热闹,我便让这里宾客盈门,人来人往!上一世她没完成的心愿,这一世我帮她完成。一世不过百年,可是每一次都不到百年啊……”

胡岩不解。和尚疲惫的笑笑:“我带着她的骨殖,游历过许多地方。每到一处,不到数十年便不被相容……”

胡岩懂了。和尚一手营造的桃花林若没甚稀奇处就不会有人趋之若鹜,可是人一多,好事往往就会变成麻烦甚至是灾祸,就如同今天和尚所面临的一样。

“胡岩,”和尚朝着那处坟茔一指,白光一现,手里便多了一个黑色的檀木匣子,他望着胡岩,目中有恳切,“你帮我带着她去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可好?”

胡岩急了:“我们可以一起啊!这世上除了你谁还有一年四季开桃花的本事?”

“胡岩,”和尚的双目一片黯淡,“我在人间辗转了这么多年,元神几乎耗尽,再也无法让她看到桃花了……”

“什么?”胡岩大惊,他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的朋友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给妖吸啊……”和尚淡淡一笑,“很多书都是骗你们这样的小孩子的。”

胡岩望着和尚说不出一个字来,他还能这样说笑?也许只有经过残忍的精神折磨和凌迟,历经过许多世事变迁的人,才会这样淡然吧。胡岩终究没有劝动和尚,他走了,带着匣子,走得怅然若失。

终于,道士在喜看热闹的人的盼望下还是来了。

胡岩也来了,带着二三十个壮汉,堵住了桃花庙的大门口。

胡岩冲着围观的人群大骂:“你们拍拍良心,谁不曾受过和尚的恩惠,如今他有难了,怎的光看热闹不伸援手?!”

人群静默了一阵就有人高声喊:“可他是妖啊!”

胡岩怒目圆睁:“一群人坏心烂肝地胡编乱造一气你们也信!和尚是妖?他害过人没有?啊?”胡岩扬头冲着四周吼,“这里有什么不好?!你们偏要毁了他!是他的酒不好喝,菜不好吃,还是话不中听?!”

人群又默了。这时道士越众而出:“妖就是妖,人妖自古不两立。你让开,我要替天行道!”

“替你个大头鬼!狗道士滚开!你想收和尚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道士冷笑。他轻扫拂尘,二三十个壮汉连同胡岩全飞了出去,跌得东倒西歪。

“贼老道!”胡岩挣扎着要起来,却不想人群里出来好些人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胡岩连嘴都被堵上了。

“住手。”听着这熟悉清朗的声调,胡岩知道和尚出来了。他冲着和尚呜呜叫,和尚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和尚好像受了伤,他抹去唇角的血,叹道:“果然是个法力高强的道士。可是,”他一步步逼近道士:你可曾看到这里有黑气?你可曾感应这里有妖氛?你可曾闻到这里有吃过人的腥膻气?”

道士被他问一句就退一步:“你、你……即使没吃人,你也是惑人心志的妖!”

“惑人心志么?这个我就认了。”和尚微笑着看着道士,“其实你不来我也撑不了多久了,既然你来了我就解脱了。”和尚叹息,“你不知道,背负着心结的债是有多难还。”说完,他竟然抓起了道士的拂尘。

一刹那间,仿佛是约好了一般,整个桃花林下起了一场桃花雨,那漫天的粉色花瓣飘飘洒洒,轻扬旋舞,如梦似幻,看得人们如痴如醉。

“看吧看吧,这是最后一场桃花了。”和尚微笑着扫过人群,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最后,整片桃林都枯萎了。

人群呆了一阵,桃花由盛转枯着实让人惊讶!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并爆出了阵阵欢呼。“妖死了,他死了,我们安全了!”

道士念了一句咒,燃起一道符,顷刻间桃花庙里的亭台楼阁都烧了起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胡岩的眼里映着火光,还有泪光。道士走了,人群也慢慢散去,那些请来的壮汉们也一一道别,只有胡岩,只有他一人还瘫倒在地。他守了一夜,从烈焰熊熊到桃花庙被燃成灰烬。

清晨时分,他找到小园的位置开始徒手清理残烬,最后他从地下挖起了一截东西包了起来。临走前,他想起昨天问的和尚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明知自己命不久矣,何不离开这里让自己死得有尊严一点?”

“人性多疑。”和尚微微一笑,“倘若我不死在他们面前,他们怎么会安心?人不安心便会猜忌郁怒,人世已多苦,何必再给他人添堵添乱?”

……

“你善得真蠢。”胡岩恨恨地骂一句,他看着手里的包裹,“不管行不行我总要试一试的。”语毕他大步离开这里。

从此后,文集山里再也没有桃花林,甚至连一棵桃树都没有。

不过三年之后,在胡岩的一座别院里,在他精心照看的苗圃里长出了一棵新芽,那一天他欣喜若狂。也许,又有一个新的故事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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