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邮局门口,鲁迅小心地把油漆快掉光了的“飞鸟”牌自行车锁在栏杆上,慢慢从荷包里摸出两张汇款单,兴冲冲地走进邮局,排在一长串队伍的后面。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他好不容易挤到了小窗口前,勉强压住一肚子火,对工作人员说:“同志,麻烦一下,帮我把单子上的钱取出来。”窗口后面满脸麻子的女孩抬起了眼皮,看了看这个头发根根竖起的中年男子,递给他两张红票票,面无表情的说,“喏,一张一百二的,一张八十的,在这里签个字。”
捏着薄薄两张人民币,鲁迅踩着“飞鸟”直奔菜场,美滋滋地想,这下可以改善下伙食了,转悠了好半天,他才狠下心来,称了一整只鸭子,“四十二块八,算你四十二吧。”卖鸭子的小伙瞟了一眼电子秤,漫不经心地说道。鲁迅把钱递给他,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七百字又白写了。”接过小伙找的零钱,鲁迅又买了些糕点和水果,这才走出了菜场。
拿着一大堆塑料袋,鲁迅并不急于回家,他要先送些糕点给母亲和朱安,由于她们原先住的小胡同拆迁,现在已经搬进了一室一厅的楼房里,可惜没怎么装修,地面还是水泥地,墙也只刷了白,整个家里只有台黑白小电视。鲁迅每月给她们六百块生活费,加之朱安做一些裁剪的活计,两个人又非常节俭,日子倒也还能过下去。鲁迅去送糕点时,母亲正就着咸菜在喝稀饭,朱安把缝纫机踩的哗啦哗啦响,见此情景,鲁迅咬紧了嘴唇,把糕点放在了桌上,掏出剩下的一百块,硬塞到了母亲手里。
这几年,鲁迅的生活颇为不顺,先是在大学里受到排挤,一伙教授仗着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指责鲁迅学历不够,也没有在专业报刊上发表过学术论文,没资格做大学教授,气得鲁迅在校公告栏上写了篇《论大学教授的丑恶嘴脸》,结了工资就走人了。接着,一位熟识的编辑把他近期写了两本书也退了回来,还留了封信劝鲁迅,你的作品太严肃了,没有市场前景,现代人都爱看轻松,有趣点的书,像什么阴谋,宫廷,婚恋,时尚题材的最受欢迎,你可以试试看。鲁迅撕碎了编辑的信,把不能出版的书锁在了箱子里,从此只写些杂文投给各个报刊,得些零星的稿费。无奈还有两个家要靠他养活,日子越发拮据了。
鲁迅重重叹了口气,回到了家里,广平看到他手里的鸭子,高兴地问道:“今天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领到稿费了吧?”鲁迅不安地说,“是啊,领到两百块,买了点东西,多的钱给母亲了。”广平轻叹口气,说道,“是该多给母亲些钱,只是这几天房东一直在催,下个季度房租该交了。”鲁迅宽慰道,“上个月我还发表了篇中篇小说,稿费应该过几天就到的。真是让你受苦了。”广平摇摇头,垂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
晚上,鲁迅躺在床上没法入睡,光靠微薄的稿费收入,日子是过不下去了,一定得换个行业,能做点什么呢?大学是回不去了,做生意也不行,没有本钱,从事热门的IT行业吧,又不会电脑。正烦恼的时候,鲁迅突然眼前一亮,猛拍了下脑袋,对了,我怎么没想起来,可以做医生啊,想当年同去日本留学的小王,现在是医院主任,工资都近万了。说干就干,鲁迅翻出留学时的笔记,从头开始补习医学知识。由于基础好,又有留学的经历,之后不久,鲁迅就在小王的介绍下当上了医生。
月底,拿着厚厚一叠工资,鲁迅先拿出两千元给了母亲,然后,把剩下的交给了广平,看着母亲和广平终于舒展开眉头了,鲁迅暗暗想,弃文从医这一步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