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来自一位陌生读者的留言,她说她想要借我之笔写下她的故事,因为部分原因有些地方略写,通过交流从言语里能感受到她是一个善良温暖的姑娘,这是个略带悲伤但又很暖的故事。
1.
周围散发着阵阵汗臭味,透过铁门可以嗅到丝丝青草的清香,本应是初夏的季节,要不是看到单子上的日期我差点误以为还是春天,因为在这个只有白昼的地方何谈黑夜,二十三天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更何况季节的更替。
花开了,树绿了,我也终于出来了。透过栅栏我看到了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与他们相见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唯独这样的方式是我从没预想到的。在那一刻我真正的感觉到之前一个月的折磨都是值得的。
我别过头去不看父亲,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所有的委屈,悔恨都浸泡在泪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亏欠家人太多东西了。
“出来啦就好,本命年该有一劫的。”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以此安慰我自己却背过身去一只手偷偷摸着眼泪。“受委屈了。”男友的肩膀还是以往熟悉的味道,此刻的我多想时间就这样停止住,过往的一切都统统幻灭。就像扔在垃圾桶里的衣物一样,连带着这些天的回忆,多希望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醒后还是在爱我的人的身边。
2.
永远忘不了出事的那天,恰巧是我办理离职的那天,早晨为了庆祝新的工作,专门给自己加餐,一个煎蛋。谁曾想到会吃不到它呢。
派出所民警告诉我配合调查需要走流程,急切的想要给堂姐打电话,下班不见我回家我想她肯定会急疯的。这个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男友而是亲人。
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我也对于打电话不抱任何希望了,脑袋是放空的,或许因为姨妈的疼痛使我麻木了,又或者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我会在这里面呆多久,十天,一个月,甚至更多是几年。
隔壁审讯室传来一阵嘈杂声,从声音可以听得出是本地人,喝醉酒闹事被抓进来的,民警竭力劝阻仿佛一点作用都没有。我无力去八卦,对于我自己已经是自身难保了,我知道进来这里意味着什么,而我却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出去”。
他们又在找我吗,爸妈会不会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因此抛弃我……无数的想法充斥着我的大脑,一切都是未知的只是我还抱有一丝希望,活着就是希望。
在派出所的第二天晚上我们被告知换地方,吃完两个素菜包后我们出发了。哀莫大于心死,眼前仿佛万丈深渊,不知道是否还有路。外面的夜死一般的寂静,大约半小时后抵达终点,透过车灯看到“XXX看守所”。
“你怕吗?”
“……”
“不要担心,会出去的……”
同行的有哭的,有开玩笑的,而我整个人一直都是麻木的,显得分外理智。脱掉衣服,穿上马甲,走进即将生活不知多久的铁笼子。里面的人都休息了,除了两个值班的,看上去年龄跟我差不多,她们帮我安排好铺位。一张大通铺,干板上铺着两层薄薄的褥子。
“小姑娘,你因为啥事?”
走进这个铁笼子那一刻理智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不是委屈,不是害怕,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惶恐。一夜无眠,被子上都是自己为以往付出的代价。
“起床。”
早上六点半,冷漠的声音那般刺耳,或许因为昨晚哭的太多,整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道缝,这个集吃,喝,拉撒于一体却容纳十几人的铁笼子。
早餐是米饭加咸萝卜菜,排队领餐后,每个人都蹲在地上目光呆滞的吃着饭盒里的白米饭,简单的咸萝卜在她们眼里即使再难吃也比没有的强,毕竟我们都是爱命的。
“多少吃点,你嫌干了就加点水,这里面只有水是好东西。”旁边大姐过来劝慰我,把她饭盒里的一小勺辣酱分给我,“下个月你也可以开这些,家里过几天会给你送钱的……”我心想宁愿家里人就此“抛弃”我。
早饭后没多久就可以透透风了,所谓的透风就是房间大铁门后的小隔间,透过铁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小区,蓝天,闻到春天的味道,如果是下雨天这种机会就没有了。一天中早上,下午午休后都可以享受到这种奢侈的三十分钟。
背诵规章制度,反省。这是一天中最多的事,也是最难熬的时间。很难不去想外面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打架彼此安慰对方,劝好了别人自己却红了眼。彼此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人生,规划。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最幸福的事就是晚餐后,自由活动的一个小时里进来时间久的或许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她们做着在外面健身房学习到的健身操,扭动着臃肿的身体。女人天生爱美,即使在这个里面也是如此。
一个人无论身处何处最怕的就是废掉,心理上还是身体上都如此。
3.
“XX,东西取一下。”
看着他七扭八拗的签名红了眼,以前我还老是笑话他的字太丑。我以为他不会管我了,我想他不要管我了的好。这是他第一次给我买衣服,没想到第一次是以这种方式。
休息时大家都几个人坐在一起聊自己的事,而我也或多或少的了解了每个人,有因为各种事进来的,让我印象深的是一个大姐,年龄跟我母亲不差上下,在里面的日子基本都是靠着她的接济抗下来的。
大姐是卖菜的,已经进来的小半年了,还有二十天就可以出去了,她的儿子马上参加高考,去年因为成绩低她劝说复读,今年又因为她的事孩子也无心学习了,每每说到孩子大姐就满眼泪光。
幸福都是相同的,不幸却各有不同。
看电视的时候是一天中相对轻松的时刻,而对于近视的我来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煎熬。即使不近视也无心去看剧情,因为自始至终都有一个想法,我一刻都不想呆在里面,胸口总感觉有口气吐不上来,咽不下去,就这样卡在嗓子里。
窗下两只不知名的鸟停在电线上,一会飞走,一会回来,我猜想它们应该是对情侣,在像窗户里面的我们秀着恩爱。我羡慕它们,甚至嫉妒,它们若懂人语多好,带着我的思念给亲人。
每天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害怕听到有关外面的一切,上一秒还是乐观的,下一秒就很丧气。有时候想着就这样吧,有吃有喝,不用挤地铁上班,不用担心又该交房租了。一天的心情有千万种,唯一怀念的就是外面世界的空气。感觉自己就是与整个世界隔离开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又仿佛不是本人在经历这些事,我好像只是一个旁观者。
主人公跟我聊了好多里面的事,庆幸的是不到一个月时间她便出来了,她之所以想要我写她的故事,我想更多的是告诉读者好好珍惜生活,身边人,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或许并不在意,一旦失去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有时候总以为法律离我们很遥远,可等到真正触犯到了才懂得法大于天,懂法的同时也要学会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我问她在里面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她回复我说“我最想蹲在自己家马桶痛痛快快的拉屎”。这个回答让我有点惊讶,或许我体会不到她的那种身体乃至心理上的煎熬,可是无论身处何处对生命的热爱都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她的这次事件,虽然有着事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但我想通过这次,她以后的路还有什么经不住的,抗抗也就过去了,只要不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