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阿浩盖上课桌的瞬间放学铃响了,男生们三三两两开始组局。
-“打球去啊”
-“累”
-“吃鸡去啊”
-“困”
阿浩拿出了周末新买的素描本,打算继续练静物,就画讲台上班主任新买的花瓶吧。光圈焦距什么的,调两次就懂,多拍就有手感。就是这构图,得从基础的来,带他入门的学长今年刚考上美院,暑假教了他素描,让他自己好好练。
“阿浩,课文又没背会,不喜欢语文你来文科班干嘛!”班主任本周第三次说这句话了,奇了怪了这么多门课,班主任历史老师就爱盯着语文不放,说什么文不分家,听得耳朵起茧子。
高二刚开学,文理分科不久,学文学理的讨论热度还在持续,热点就在几个“爆冷门”的男生身上,除了一两个所谓的文学爱好者,包括阿浩都是奔文科班课少清闲来的。也被父母骂了好久,理化明明学得不错,出什么幺蛾子。“
—“阿浩学文科?不符合你的气质啊,感觉特娘们”
—“动机不纯动机不纯,去文科班撩妹的吧”
—“怕理科班竞争太激烈,怂了吧”
切,俗。随你们猜吧,大爷我只是来图清闲的,不然哪有时间画画拍照。
来了文科班发现简直是要把全世界背下来,还都是些不可理喻的东西。难不成我以后出门张口就给人来一段《六国论》当才艺表演?几百前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哪个女孩子因为我能默写《琵琶行》崇拜我?哎,要是能重来,我还是学数理化算了。
“今天学古文,先自学,有问题问我”,D老师风格一贯如此,早上第一节课八成都要迟到,来了也是自己先醒醒酒,让学生们自习。说起D老师,年级不大,却古里古怪。爱喝酒,不爱跟人说话,喝点酒就念念叨叨的诗词歌赋散文骈句。天气好心情好便带着同学品茶、踏青、赏秋,哪怕只是在校园里,对着花园讲课岂不比教室里的投影仪。心情不好就对教导主任爱答不理,从来不上公开课,不参与教案评比,上课讲起诗歌来就滔滔不绝,最推崇诗仙,总说太白的诗有一种别样的澎湃。
什么啊,就自习,阿浩翻开书《梦游天姥吟留别》,天姥?是跟天山童姥是亲戚?才看到第二行,眼皮子就重了起来。
迷迷糊糊,阿浩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荒郊野外,空不见人。陡峭的山崖,瀑布从山涧泄下,积成一池湖水。阿浩想出去,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沿着小路往山上爬,走着走着山逐渐变平坦开阔了。云雾越积越厚,下起了雨,眼前迷迷蒙蒙。再转身,来时走的路也消失了。眼前出现一个老头,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捋着长须,时而自言自语,时而啜口茶。“爷爷,我怎么从这出去啊”,老头却笑盈盈说“你本不该在这,却意外到了此绝佳境地,与其着急走,不如想想怎么留下。”
阿浩突然反应过来,这绝妙的景色应该拍下来才对啊。打开身上的双肩包,相机在里面,按到了两下快门,没有反应,电量瞬间从40%掉到了2%,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拍到一张啊。包里还装着画板,阿浩立马着手,可这铅笔怎么不听使唤,画不出线条。情急之下,他捡起一枝树枝,居然能画而且下笔如有神,刷刷刷几张速写就勾勒了出来。正准备把画板收好,脚下又轰轰声响,身旁裂开一道大峡谷,阿浩赶紧往后退缩好几米,险些跌入深渊。刚定下神,余光里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扭头一瞥,竟是一头白鹿?!身影纤细,神情灵动,白鹿向自己靠近,轻轻一拱,画板掉下悬崖。“啊!!!我的画......”阿浩一声惊叹,被同桌推醒。
-“老师叫你解释这句话呢”
-“哪句?”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阿浩木呆呆站起身,看着老师,分明跟下棋的老头眉眼间几分神似。
往常晚上回家第一件事都是找师兄指导习作,今天专门把语文课本带回了家,打开《梦游天姥吟留别》,细细读了一遍,这景色不就是......再把课本往后翻,课文背面有一幅素描,山涧云雾缭绕,小路崎岖,湖面如镜。
阿浩翻出书架角落积了灰的李白诗文选集,读了个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