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跟江于于谈了九年的感情。从高一到大学毕业。在他们即将踏进社会不久，要开始一段新的旅程的时候，江于于跟他说分手了。林州垂着眼睛着，看着路面上的小石子，手上还提着给江于于买的酸辣粉。他问江于于为什么。
太累，江于于说。林州嘴唇动了动，还是出声，哪里……累？
江于于说，林州，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明天加班到八点，急急忙忙回来，还得给你做饭……林州说，我说过我也可以做。
江于于继续说，周末好容易休息，想出去好好玩，我妆刚画好，你说你老板电话有事找你。林州接不了话。
江于于说，每天回来，一个冷冰冰的出租屋，乱七八糟，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林州其实很想问，当初不是说只要两人在一起哪里都好吗。江于于说了很多，林州明明能反驳，后面都没说话。她最后说，分手吧，我不想陪你奋斗下去了。林州点头。江于于说，好好干，以后……找个好女孩。
林州还是点头，江于于走了，林州失恋了。
林州找了同事借住，隔天回去的时候，小小的出租屋已经收拾好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板扫得干干净净，连阳台上的蟹爪兰，都重新浇了水。林州躺在床上，被子上还有江于于洗发水的味道。
江于于发质细，每次洗头都非常费时间，而且洗发水是她自己调的，刚开始还被他嘲笑像屁一样难闻，江于于气得不让他上床。
后面特地买了甜点道歉她才勉强原谅。屁一样的味道，林州现在觉得挺好闻。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想到江于于说前段时间说今年生日的时候不想过了。
他们太穷了。
林州一个月工资四千，江于于三千五。房租水电宽带生活费，七七八八扣掉一半，江于于化妆品都舍不得买，洗面奶盒子都挤瘪了。
林州盯着天花板，想起高中时候的他们。
江于于是很好看的，她有一群姐妹花，可林州一眼就看中江于于。她笑起来特别好看。
江于于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小太妹，林州那天放学的时候，就看见她撅着屁股蹲在楼梯上背对着他抄作业。一边甩手一边骂，今天的物理作业神难，我发誓年段第一都没办法做出来。有人取笑她，江于于，你自己不会做就算了，可赶紧抄吧，不然师太准找你爸妈。
江于于还鼓着气，我说真的，不然你找年段第一来试试。一转头，还真撞见个年段第一。江于于眯着眼昂头打量他。林州脚步一顿，撇过脸就想走。
是了，林州就是那个年段第一，每次考试都上榜，广告位都可以招租的那种人。
江于于跳起来挡在他面前，特不客气说，我认得你，你榜上面的那张照片特别丑。林州无言以对，但那天他还是给江于于做了一小时的物理作业。完事之后江于于捧着拿本习题册啧啧赞道，不愧的年段第一，虽然照片丑了点，但脑袋很灵光。她笑眯眯的说，以后你帮我写作业吧。
从此江于于就赖上他了。
林州下课的时候在走廊上吹风，江于于一群人风风火火地从楼下过去，江于于抬头朝着他笑得特别开心，林州，我今天数学作业也没做。
林州扭头就走，江于于也不生气。
林州放学都车棚骑车，原本打得满满的轮胎给人放气了，他憋着气要撒，余光一瞥，江于于乐呵呵地拍拍自己车后座，林州，我今天骑车了，可以带你。
他一度以为是她故意放的，江于于也不解释。
林州一开始真的特别烦她，除了好看一点，性格古怪，头脑又笨，要不是长得看好一点……也就一点点，他真的不想理她。
江于于却不气馁，甚至为了高二分班能跟他同一个班，补习了一个暑假。结果可想而知，连习题册都不会做的人，怎么可能跟年段第一同个班。分班那天，江于于盯着大红榜看半天，最后低着头退出去了。
林州名字明晃晃贴在第一位，江于于小名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找了好久才在密密麻麻的墨水字中找到。
一百多名去了，特别差。
江于于站在人群外，低着头用脚捻地上石子。林州出来，站在台阶上看她。江于于抬头看他，说，林州，我没办法跟你一个班了，没法盯着你，可能你就要忘记我了。林州嗯了一声，破天荒觉得那天的江于于特别顺眼。他开口，你想跟我一个班？
江于于呆愣点头。林州说，那大学也可以。说完他就走了，好远才听见江于于在那边嚎叫。吵死人了，但却一点也不讨厌。
江于于还是特别笨，但认真很多。物理题不会，急得她抓耳挠腮，求林州跟她讲讲。林州不动如山，让她自己悟。多难啊，大夏天的，江于于为了跟林州一个学校，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真的给她做出来了。
林州看着上面的答案，露出个笑容，扭头去看江于于，却发现她哭了，哭得眼妆都花了。林州懵住。
江于于一边哭，一边掏镜子补妆，太他妈难了，我做出来了，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觉得我被折磨了，我不想跟你一个学校了。她哭得特别惨，林州却噗嗤笑出声，江于于黑着眼睛看他。
林州抬手擦掉她眼角漏下来的眼线，笑说，那我跟你一个学校。江于于呆呆望了他大半天，脸红了。
最后当然也没有真一个学校。林州成绩自然不可能故意考个低分；也不想硬逼着江于于读不喜欢的书，最后两人折中，报了一个城市。两所学校同在大学城，公交半小时，走路四十分钟。
因为江于于，一向只知道埋头上榜的林州外向了些，也知道交际了；因为林州，大大咧咧的小太妹江于于留起了及肩发，变得乖巧可人了。他们从城南吃到城北；从QQ空间秀恩爱到朋友圈，虐死一堆单身狗。
谁也想不到，最终他们会走向结束。
江于于收拾东西离开后的第二天，给林州发了信息。她告诉林州，我妈给我介绍了个很好的人，是个上市公司老板，人应该挺有文化的。两分钟后，她补发了一条：应该不会比年段第一差。
林州没回。
他躺在床上，回忆着以往的日子，觉得时间好像过得挺快，快到他还从没回忆里出来。手机嗡了一声，他拿起来。上面江于于说：
可我只喜欢年段第一，差半分都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