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一年的关键词,我想是“安”。
古人造这个字,意思就是,家里有一个女人在,就安了。
这一年是一个从不安到安的一年。
1、
妈妈回家,让这个家“安”下来。
其实回家这个决定,异常艰难,也反反复复。我觉得,这个决定比我当时决定跟现在的丈夫结婚还要重大,或者可以说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重大的决定了。甚至在交了辞职信后,我还想过,算了脸都不要了,跟领导说,我不辞了吧。
但最终,还是辞职了,回家了。
一年下来,也真的很感恩,我做对了选择。
先说说当时抉择的当口,有两个因素,让我做了这个选择。
第一,我看到这样两幅画面,如果妈妈不回家,就需要很多人来填这个缺口——奶奶、爸爸、阿姨、早教、幼儿园……但如果妈妈回家,就好像一块最合适的拼图拼在了这个缺口上。
我也从某种程度上看到,整个社会的主流就是把妈妈拉出家庭,然后让各种机构、势力来填补这个空缺。很多妈妈不敢回家的基本原因就是,回了家,就少了一份收入,压力太大了。但事实上,我们却是在拼命赚钱,再用这个钱来请保姆,送早教,填补本来最适合由妈妈来完成的任务。
本质上,这背后有两种育儿的哲学,一种是自古以来的朴素的“父母就是最好的育儿者”,另一种则是现代潜移默化在推崇的“专家才是最好的育儿者”,你们这些爸妈的都不够专业,你们最好还是多赚点钱,然后花钱请专家来育儿。
有一句经文,当时特别打动我:“因为神本性一切的丰盛都有形有体地居住在基督里面,你们也在他里面得了丰盛。”(西2章9节)我意识到,我们不是直接得到一切的丰盛,而是借着基督得到的。所有的丰富的知识、技能的传递是借着位格和位格之间的关系的。当时我也愁苦,如果我回来,家庭收入大减,我的两个孩子学不了钢琴、画画怎么办,我会不会耽误了他们,但后来我明白了,其实真正的丰盛是借着真正有位格的关系传递的,对孩子来说,首先就是借着母亲。正如母乳再怎么样,都比奶粉好,不是因为母乳本身比奶粉有营养,而是因为母乳好吸收。所以,回家,亲自教孩子,孩子也更好吸收。
第二,我看到我一直以来的思维模式,是一种“单身”的思维模式,那就是我该怎么决定;却忘了我和我的丈夫已经是一个整体。在神的眼中,我们二人已经成为一体。这就是为什么,神呼召亚伯拉罕出来的时候,没有再特别给撒拉一个呼召;在马利亚单身的时候,天使是向她显现的,但一旦她结婚了,天使就只向约瑟显现;甚至追述到,亚当夏娃,神给了亚当修理园子的呼召,并没有给夏娃另一个呼召,因为夏娃的呼召就是帮助她的丈夫完成神对他的呼召。而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现在依然很不习惯于去想,我如何帮助我的丈夫回应神对他的呼召。我是多么地忽视我的丈夫,也忽视神对我作为帮助者的呼召。
而一旦想到我如何能最大地程度帮助我的丈夫时,回家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妈妈回家了,家安了。拼图归位了。
2、
但事实上,回家后,我自己却没有“安”于妈妈这个角色。
这一年里,很多时候我都很想做点别的,蠢蠢欲动。比如看看书,写写文章,经营个公众号,甚至开个小的写作班。因为很多人都说,在做全职妈妈之余,也可以有个副业嘛。但我自己的经验是,一旦我想开个副业的时候,我的心态就会把带娃当作实际的”副业“。
当孩子在该睡的不睡,不该醒的时候醒了,在我叫他自己玩一会儿让我看会儿书的时候缠着我,我就会很烦躁,觉得他碍着我干正事了。但其实,带娃不才是真正的“正事”吗?我回家不就是为了带娃的吗??
后来,我发现,我虽然人回家,但心并没有真正地回家。心的回家,大概又花了整整一年。
用我的一位”前辈“的话说,回家的第一阶段就是很痛苦的,你在承受和解决你之前没有回家的代价和后果,从无序到有序,到了第二个阶段,你才会开始享受做全职妈妈。
再引用一句龙树老师的话,没有大哭过的在家教育,都还没有开始。
回家之后,确实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痛苦——孩子哄不睡、提早醒;一两周就要烧一次,作的一碰就哭,整天挂在身上;你想教他搭积木,他毫无兴趣,只想瞎玩(在我看来是”瞎玩“),你想教她《四五快读》和英语绘本,她堵着耳朵,紧闭双眼;你好不容易照着菜谱一步一步做出一个南瓜布丁,他来一句这是失败的布丁。各种毫无效率,各种挫败,各种身心俱疲……
第一阶段是破碎,不断逼着我跪在神的面前,只有祷告,否则毫无力量;也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到,如果没有早上的灵修,根本就没有力量面对“战斗”的一天。
第一阶段也在不断地回归一个问题,教育到底是什么,为着什么?我发现我这一年里不断地写的笔记都是关于这个问题的,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样的教育,教育的目的是什么?几乎是写了一遍又一遍,恐怕还要继续写下去,不断对自己的内在的动机、困惑、圣经的真理到底为何进行梳理。
第一阶段,我还有一个不断写的主题就是,家应该怎么整理,到底哪些东西该留,哪些该扔,该放哪里,一天该怎么安排,一周该怎么安排,我和丈夫如何分工,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沟通。这段时间看了好几本关于收纳的书,也下了好几个做饭的app,画了很多时间表和一周菜谱。
第一阶段,就是不断地在梳理和探索这个家该是什么样的,它的空间、时间、关系、目的等等。一遍编计划、推翻、调整,一遍梳理、反思,这个过程本身就极有价值,就是一个全职妈妈的成长历程。
4、
在这一年里,我觉得最宝贵的功课,是在医院里学会的。
弟弟经常生病。我发现这真的很磨人,而我也终于被磨到接受他刚好了不到一个星期,又发烧,或者他经常流着鼻涕,或者他接触两天人群,就会生一场病的现实。期待正确的时候,就不会过于失望。
那天又是突然高烧(上一轮才没好多久),整个人一直要抱,萎靡不振。我抱他去医院,完全放不下来,验完血,说还要等40分钟。我当时觉得这太可怕了,这四十分钟怎么熬得过去呢,我这么柔弱的人,我的手不要抱断的,腰不要抱折的啊。但也就在那个时刻,我突然横下心来,我就在这里抱到天荒地老都可以。突然,也就释然了,不着急了,有力量了,反而能去享受这个过程了。我就抱着他到处看,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好看的,而不是盯着表看秒表一秒一秒地走,心态整个变了。
那一刻,有点体会到“死”的感觉。这”“死”是“向着自己死,向着基督活”里的“死”。
还有一回,也是一副又要生病了很作的样子,我当时很想把爸爸叫回来,但忍住了,我想这是我要学的功课,如果老是叫爸爸,依赖爸爸,不是长远之计。就这么心态的转变,后来没多久,这番作也就过去了。
这就是做全职妈妈的这一年里最宝贵的功课——向着自己“死”,死了,就活了。
5、
做全职妈妈的牺牲大吗?
那要看收益。
昨晚,跟女儿躺在床上聊天,我本来想叫她早点睡,但她说,你不是说过如果早的话就可以聊聊天吗,现在早吗。昨天还真早,我们七点半就躺床上了。然后就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好久。
她问我:为什么不能吃糖?糖有什么不好的?上帝创造这个世界?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做手工吗?(因为我长大了要做一个美术老师)为什么不能请一个美术老师住在我们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公主吗?(有啊,丹麦、英国和日本就有公主啊)那我什么时候能去丹麦、英国和日本?为什么我们要用钱才能买到东西?我怎么才能赚钱?我可以卖我做的手工吗?……
我突然觉得好幸福。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回家,我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聊天。
我很同意尉陈老师说的,他当时是想说至少应该两个孩子。他说,你如果只生一个孩子,你就太自私了,你享受他带给你的那么多乐趣,却不给他一个同伴。是不是生一个孩子就是自私,我不太清楚,但我真的觉得,是的,孩子带给父母太多的快乐和幸福了。
确实,做妈妈意味着很多的牺牲,但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有“牺牲感”。正如一个登山爱好者去爬雪山,他难道不牺牲吗,不辛苦吗,但你听见哪个登山者在哪里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有多辛苦、多不容易,这一切跟登上顶峰,看见美景比算得了什么,或者说,甚至只有在这份辛劳里你才有真正的幸福体验。
育儿也是如此。
我带两个孩子出门,常有人说,你好辛苦啊。辛苦吗?我倒觉得还好唉。我曾经也对一个一拖二到处跑的妈妈惊为天人,但现在自己也不知不觉间成了这样的“天人”(甚至还常常再带上一个邻居家的孩子,三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但说真的,没那么累,也没那么辛苦,常常还觉得很有活力,很有意思。一天下来,又要做饭,又要洗衣服,又要带孩子——此前我也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后来发现,其实这样,不仅仅让妈妈成长,也让孩子成长,因为正因为妈妈要做很多家务,孩子才不会被过度关注、包办,反而是好事。到了晚上,说不累是不可能的,但就像苏老师在某个讲座里说的,这种适度的疲劳感是好的。
6、
我觉得这一年做全职妈妈真的成长了很多很多。
更会做饭了,这要归功于一个叫“懒饭”的app,真心好,这里推荐一下。我现在享受做饭,曾经的我绝对不是,能少做一顿是一顿,视去厨房的路为畏途。
更会精打细算了。以前花钱真的不太需要考虑,当然我也不乱花钱,但现在确实需要计划了。但这是好事,一方面让我们更依靠神,一方面也更有理财的智慧。
更会带孩子了,吧。这点,要具体描述真的很难。我觉得越带孩子,越觉得教育深不可测,自己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但是,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态有很多成长。不着急了,不赶时间了,慢下来,带着祷告的心关照这一刻,方能看见真正的孩子和真正的自己,也开始知道这一刻的“真相”和“意义”在哪里。
更有序了,摸索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现在家里的routine开始有次序、有节奏、有规律起来,全家也都适应了这种节奏。
……
7、
除了全职妈妈,更是全职太太。
千万别忘了,我的第一个呼召是做丈夫的帮助者,第二个才是做儿女的母亲。也只有做好第一个,才能做好第二个。
这是我最近才更有意识的一件事。所学甚少,但至少开始了。会常常问,我可以如何帮助我的丈夫呢。
现在初步的结论是,给他更多“安心”的、专心的时间;更多为他祷告。
絮絮叨叨,想到这些,给自己留一个记录,给还在犹豫的妈妈们一点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