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赣州到北京的距离是1754公里,从东直门到天堂超市的距离是3个十字路口,从出租房到公司的距离是2条马路,从年初立flag到年末装死只有一眨眼。
距离是客观存在,1米就是1米,1000公里就是1000公里。但距离感是个抽象的东西,跟你距离1米的人不一定比跟你相距1000公里的关系更近。
距离与距离感的错位常常会让生活变得失控。
最典型的当然是异地恋。
通过技术,利用电波信号可以把距离无限拉近,但距离感无法通过技术解决。
这个问题,除了人与人之间存在,人与目标之间也存在。
年初立flag,望向年末以为广阔天地,一定大有作为——但不必现在就开始。
事实上,也就是12个月而已。
理所应当的,到了现在这个女生们喊着再来两次大姨妈就要过年,男生们惊呼再还两次花呗就要置办年货的时间点——大家又觉得已经来不及了。
事实上,今年还剩1/6。
所有flag都在“不必现在开始”和“已经来不及”两种不恰当的距离感中被抛在夜店蹦迪的彩灯下。
和那些被不恰当距离打败的恋人一样。
相对距离
“距离感”是近几年我持续思考也常与人探讨的话题,它无形、无声,却一直存在并且时刻产生着变化。去年夏天我的一场主题为“距离感”的实验影像装置展览在帝都举行,那时我总会猜想假使它拥有形状、气味、颜色、甚至性格,会是什么模样?如果要塑造一个叫“距离感”的角色,它会有性别吗?
读《福柯/布朗肖》时,书中提到“保持距离的友谊”让我对“距离”二字有了新的感悟,我将它比作一根无形的弹簧,思考着近与远是否有各自的极限与局限?用两指捏住弹簧两端并用力挤压再松手,等它回弹后,就回归到最自在的状态,而反复拉伸、挤压的过程会损伤弹簧本身,终有一天会失去弹性,我以身犯险,亲身经历后才明白这个反复的过程造成的本质损伤有多可怕。
这也让我联想到:任何一段关系,除了无限地靠近或逃离,还可以保持相对距离,从而让双方处于绝对的自由状态,当然,这一“相对距离”很难掌控,拥有太多不确定性,以前我总说要“拥抱不确定性”,但今年发生的很多事让我明白在现实中这有多难。
不工作时,我会独自在海外旅行,长达数月,途中地理与心理层面上的“距离感”令我感受颇深。我常在不同距离用手机拍摄同一物体,比如不同国家、城市的街道上被遗弃的二手沙发、椅子甚至床垫,这些散落在不同空间的物品,彼此之间仿佛拥有某种联系,在我眼中它们是拥有温度且具有性格的。假使这些物品具有国籍,那它们本身和所处的环境,即与国家、地区、坐标所形成的关系便构成了新的语境,传达出新的信息。
除了物体带给我的特殊情感,旅途中,对话始终是我的灵感来源,前年早春,落地东京的当晚和Airbnb里认识不到五分钟,同样独自旅行的以色列老教授在东京拉面馆里畅聊人生、爱与信任,还有他的孩子和狗。距离感,终究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最为复杂。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距离,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这一切至今于我仍是一个难题。
在尝试打破固有平衡的同时,寻求另一种维度上的平衡,是我当下需要思考的事情。
什么叫距离感?
你说吃饭,那人听成痴汉。对吃饭和痴汉两者不同的理解就叫距离感。
你明明没犯错,班主任对你大发雷霆。检讨书的文字和事情真相的差别就叫距离感。
你来大姨妈心里不开心,男朋友光叫你多喝热水。你的巴掌即将到达他脸上的这段时间就叫距离感。
你的同事总和你套近乎,一旦出事立刻和你划清界限。同事的脸从热到冷的转换速率就叫距离感。
你工作饱和天天加班,上司却骂你不够努力没有付出。你的辞职申请到他的邮箱的传输过程就叫距离感。
你对新闻热点分享自己的看法,网络键盘侠不由分说对你泼脏水。脏水在你内心留下洗不净的污渍就叫做距离感。
我们在谈论距离感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是频繁发生的疏远,还是司空见惯的冷漠?
是人心之间的距离。朋友们。
是温暖的人心触碰到现实的冰冷。是看似触手可及但其实远在天边。
人和万事万物之间都有距离。没有什么能消解距离感。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感受到距离感的时候,好好抱紧自己。
“距离感”地带
每个人某种程度上都是一座孤岛,像宋冬野歌里唱的“两千个秘密,没人知道”。谈起距离,总有人将它归结为技术的崛起,手机隔绝了空间,拆解了亲密关系,隐藏了更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又一次次地成为引爆彼此冲突的导火索。
但即使抛开网络生活不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爱情中的斗智斗勇,从某种程度上就已经决定了“距离感”注定是无法被完全克服的事情,因此它在很多时刻都使我们绝望。
我们在对方世界的边缘徘徊,踏步,为“距离感”而感到沮丧。但与此同时,那也是承载着你我无法言说的“肮脏”的自尊心、欲望和痛苦的灰色地带。
世上少有绝对明亮又耀眼的情感,大部分人都处在相互拉扯的“灰色”中,但正因如此,在灰色中寻找阳光,在“距离感”中寻求靠近,才构建了人的本能和使命。
距离感,天生的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我发现有的人你跟她见了一面,就很熟悉。有的人你跟她相处了二十几年,还是很陌生。是气场,还是磁场,或者是能量场什么的作用我不清楚,总之二十几年铁杵都磨成针了,但你跟她之间的距离还是比东非大裂谷还要宽。
没错,我说的就是,和我一奶同胞血浓于水的我的亲人,我亲姐。即便我俩刻意把脸贴在一起,把手攥在一起,寒气还是会沁入我骨髓。
但这事不赖她,赖我,真正带给对方距离感的人是我。原因是:我是个无聊的人。无聊到既不对自己的内心世界感兴趣,也不对他人的内心世界感兴趣。无聊到认为和别人拉近距离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了。
一到春节,一年没见了,乐呵乐呵不好吗,我姐觉得不好,没教育我好玩。她一般会准备好两把椅子,就开始一个劲地盯着你,找出与你对视的契机,挖出你心底的真实想法,她一点也不懂你,还非要这么做,你沉默,她追问,你搭话一句,她反驳十句,不是干坐着,就是吵起来,后果都很难受。
愿意冒着找难受的风险,进入对方的内心,这种宁愿自取灭亡渴望亲近的本能,我大概没有,所以我说我的距离感是天生的,有时候,我看猫猫狗狗感觉可比人有意思多了。但有趣的是,猫狗也能辨别出来人身上的气场,即便我一直追在它们屁股后面试图搞清楚它们的内心世界,它们依旧对我不理不睬。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