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一
记者:我听高阳说,那次你给主人驮水,因误喝两口挨了耳光? 高阳,你认识吧?他说见过你。
驴子:你说是省城的那人把。黑瘦黑瘦的?我见他来我们这里几回。贪吃贪喝并且好色。他们来,每次都要吃掉几只羊,喝几斤酒。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们。现在社会风气就是这样的。说是招呼上面来的人,其实也为了自己的口腹之乐。吃饱喝足了,还要进歌厅,洗桑拿,按摩搂小姐。丢人死了。高阳是个色鬼。
我想纠正一下记者先生的用词。我喝水是因为我渴。我渴极了。我和你们人类处于平等的起跑线,是平等的。我们都是上帝创造的生物,只是分工不同罢了。我并不比你们低能。没必要掩饰。不像你们虚来晃去的。说了半天叫人摸不着锅子。
记者:你挨打后摆了摆头,显得非常委屈?
驴子:你叫人好端端地括了两记耳光,还会眉飞色舞地笑吗?我的遭遇算不得什么。我的表兄,就是《静静的汉江》里写到的那位表兄。它是我姨妈的儿子,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在一起玩耍。它不是叫你们钢铁魔爪谋杀了吗?筋肉都吃了,骨头熬了汤喝了。高阳自己都承认吃了香喷喷的驴汤。但愿他一直胃口大开。榨干了油水的骨头和皮毛又拿到街上卖掉了。皮子制成了阿胶,打上了山东某地名品招牌。骨头又叫不法商人粉碎制成了饲料,叫牛们吃。然后得疯牛病。你们都异化到何等地步。我表兄死得真惨。
记者:那是一次事故,我听说过。
驴子:推卸责任吗?怕我告你们上法庭?你们自恃聪明的人类,想不到智商竟如此偏狭!叫没有所谓文化的驴子笑话。试想,你们不把山峁河汊都填平改造种粮食的话。那是我们美丽的家园呀。都叫你们罪孽的脏手破坏了。若不然,表兄又何必跑到铁路边的石头堆里觅草吃呢?你以为我表兄是个傻瓜吗?像那个姓苗的老汉写的样子?错了,你们全错了。表兄是对你们所谓的社会文明的严正抗议。它是用死对驴子生存权,概而论之,是对生物生存保障权的抗争。是愤怒。它眼望着火车张牙舞爪地走来,威胁它,恐吓它。不屈不挠,大义凛然。它是我们的英雄。愿表兄的灵魂早日升天。完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表兄就是你们所说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记者:看不来,你还是个头脑灵活的思想家。看来我没有白跑一趟。佩服佩服。
驴子: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见笑,见笑。
记者:我想听听你的经历,如果方便的话?驴先生。
驴子: 我自小生活在这片黄土高坡上。穷困潦倒。就像苗先生说的,是命呀。起初主人和我立下协议,我一年要干什么活,干多少活。地里收的苞谷、豌豆叫我吃,就算是工资吧。可他不讲信用。你们政府也不管这些。说了没用,就算白说吧。心里的委屈还是敞敞好些。免得憋出病来。
我的主人是个捣子客。成天在外面制贩假药。用苞谷面子制做感冒清。赚了不少黑心钱。有钱了吧,你就该知足过日子才对呀。他不。你们人类总是生活在怪圈和阴影当中而不能自拔。这个捣子爱抽两口白面,又去赌博。百万的家私很快就冒烟了。好了,钱烧完了,就该回家抢吃我的饲料了。合同成了无效合同。工商局也不管,说是没有法律强制手段。叫我到法院去告他。我像个皮球叫踢来踢去的。就说我挨耳刮子的事吧,我告到法院又怎么样呢?法官不会判我去搧主人耳刮子或是叫我踢他一脚吧。你们的法律顶啥用呀。我家主人晚上骑到婆娘肚子上干了重活。天不亮,婆娘就贱兮兮的起床给打两个荷包蛋叫补身子营养。我给他们拉磨碾场干重活,一天下来还是吃的平常口粮。公平吗?正义吗?合理吗?再说了,即便我遇到一个廉洁的法官,有脑筋有智慧的法官,公正无私的法官,他法锤一敲,判我踢主人一脚。你猜我会吗?
记者:会的。你应该踢他一脚,警告他一次。叫他认识到驴子的权利。
驴子:错了。我不会那么做。我不像你们人类那样恩怨分明,呲牙必报,心地狭隘。我前面说过了,你们人类的智慧很低。却总是自视甚高。自从你们从所谓的“征服自然”,虐夺自然资源那一刻起,你们就犯下了滔天大罪。你们就开始了对自己的奴役和虐夺。你们在为自己掘墓。就和你们爱玩的挖坑游戏一样。你们开始丧失人性,开始异化,开始自己不认识自己。扭曲,痛苦,神经紊乱。爆炸,抢劫,枪杀,战争,瘟疫,自然灾害不断。
从你们给我穿孔鼻子那天起,就开始了对我们的奴役。可是,你们想不到,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你们给自己也穿上了鼻子。是你们奴役自己的开始。我多想回到自由的野驴时代呀!你们省有个国家级湿地自然保护区,我在电视里看到了。那里有许多我们先人留下的纯正血统。你们把它们定为一级保护动物,比你们的命价值钱多了。为寻找它们的踪迹,你们开了多少辆汽车,闹得乌烟瘴气也没找到。只在荒荆野棘上见到它们退掉的绒毛和拉到湿地的粪便。我的命运不好,因被你们驯养而身价大跌。因被你们驯养而迷失了我高贵的血统。记者先生,请你记住:我悲剧的开始也正是你们人类悲剧的开始。你们所谓的智慧,在我看来简直是幼稚可笑。
凭心而论,我的主人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一次,政府来人通知说,有外宾到村里访问,看他是个肯动脑筋拿得出手的人物,叫他去应付一下,并一再交待,对自己的吃穿住行一定要往好处说,现在办不到的并不一定将来就无法实现,尽管我们贫穷,但我们人穷志不短,千万不能丢村子的脸,丢贫下中农的脸,丢中国人的脸。主人心想,我住的是低矮的土坯房,一天三顿吃的是土豆洋芋蛋,说假话吧,自己良心上过不去,可他又不愿意让政府的人找麻烦。捣子毕竟是捣子,名不虚传,鬼花招就是多。果然,外宾叽里呱啦一阵后,翻译传话:“外国朋友问你一天三顿饭都吃的什么?”主人想起政府说的:要把伟大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乐观主义紧密结合起来的话,回答说:“我们一家五口人,早晨吃的是羊,中午吃的鱼,晚饭吃的是蛋。”翻译惊讶地望着这个为国争光的乡棒,外宾用高鼻子蓝眼睛瞅他,主人诙谐地望着外宾脸说:“OK,OK!”转身就走。这就是洋芋蛋故事的由来。
记者:驴先生,你的道理讲得太深,我一时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但我为你高深的智慧震惊。
驴子:那次,主人在生产队的场院里碾元宵面子。怕我偷吃碾盘上的糯米,就拿他老婆的乳罩蒙我眼睛。说出来有些丢人。你不要笑,我说的是实话。就像你们城里人戴的墨镜。你们是为了美观好看气派。而我是被主人强迫,是为叫我当瞎子,当盲人。我自然感到受压迫,不自由,痛苦。虽说蒙了我的双眼,其实我心里亮堂得很。我凭直觉也知道碾盘上铺的是什么东西,更知道那捣子耍的鬼把戏。你是不是见我穿戴不伦不类发笑?还是笑我主人的鬼花样馊点子?我知道你们有位叫高尔基的学者写了本书叫《美是自由的象征》。你是不是看我戴上那玩意挺好看,挺美?
记者:我只觉得荒诞,我甚至不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啼笑皆非。
驴子:荒诞的事情多着呢。记者先生,我不能说得太多。该干我的正经事了。代我向那个酒色之徒问好。
记者:别急别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静静的汉江》写了大量的优美风景名胜。我想你都知道。能否和你结伴一游,了却我的心愿呢?像芭茅花,青石桥我都没见过。我想亲眼见一见。
驴子:傻瓜。痴人说梦。你想,如果还存在那些优美胜景,我表兄还会跑到铁道边的石头缝里觅食吗?
记者:照你说来,苗先生笔下的风景是凭空构思,虚写了?
驴子:不是的。应该说是写实。纪实性的。但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往日的美景已是荡然无存了。这就是人类糟蹋自身的结果。青石桥早已拆毁,沙河上鼓起了涵洞。种上了洋芋红苕。芭茅花可能还有,但已经不多啦。快绝种啦。我表兄结婚的时候,我到青龙镇玩过。风景非常迷人。既有南方的优美温情,又兼北方的壮丽雄伟。等到我表兄第十个孩子过满月的时候再去,就看不到那些好山好水了。汉江河的水小得多了,小木船也不见了。沟河都修得笔直,像小学生写字搭上米尺。
好啦,好啦,不胡扯啦。主人回来又该挨耳刮子啦。
二俅
县上包主席爱孙子,走到哪里都带到身边。一次上厕所,刚从大裤衩的左腿掏出鸡鸡,听见孙子叫爷爷,连忙装了进去。转身从右腿掏出继续撒尿。没想到还是叫孙子瞧见了。孙子晚上给他妈说:“妈妈,妈妈,我今天看见爷爷长了两个鸡鸡。”“胡说什么!”“真的嘛。前面他从左腿里掏出一个,后来又从右腿里掏出了一个。不是两个吗?”孩子他妈说:“你爷爷是个二球。撒尿也不知道避避孩子。”
官员
一个县长到省城。黑色的豪华奥迪轿车叫警察拦住要罚款,县长迈着方步前去跟警察交涉。警察听了县长的自我介绍后说:“回去吓唬你们县上的警察吧。在省城,县级干部比毛驴子还多。我能照顾得过来吗?”
一个专员到北京开会。宾馆服务员拿眼一瞅就认出了外省人。专员嫌服务员态度不好,进行了批评并亮明自己高级干部的身份。谁想服务员睁大眼睛愣愣地问:“专员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