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做噤声不语的假行僧——观《跨过鸭绿江》有感


过年期间把《跨过鸭绿江》看完。这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良心剧,豆瓣上的高评分果真不是刷出来的。去年适逢志愿军出国作战七十周年,剧作者从遵循历史,尊重历史,铭记历史的角度出发,以事实为依据,用丰富的拍摄技巧为我们全景展示出一幅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抗美援朝史诗画卷。全剧以志愿军入朝发动的五次战役以及双方互有攻守的几次大战役为时间轴,高度还原了飞虎山、云山、松骨峰、汉江、铁原、砥平里、上甘岭等耳熟能详的经典战例,重点刻画了温玉成、梁兴初、曾泽生、傅崇碧、秦基伟等一批骁勇善战的前线指挥将领形象。除此之外,剧作者在全局和个体方面的处理也是很见功力的。杨根思、李光禄、黄继光、邱少云、孙占元、胡修道等战斗英雄的光辉事迹被巧妙地穿插进每一处战斗场景中,没有生搬硬套,大大降低了突兀违和感,真正做到了主线剧情和重要人物兼容并蓄,和谐共存。相比于西线战场的浓墨重彩,东线战场的剧情略显单薄,标志性的长津湖战役着墨不多,这对仅仅身着单衣薄裤在零下三四十度的盖马高原上眠冰卧雪多日的宋时轮第九兵团颇有失公允,对于电视机前的观众来说也略有些遗憾。在此说点题外话,彭老总是在四次战役汉江南岸防御战后允诺50军的曾泽生补充两万兵力的吗?印象中是彭在铁原阻击战后对血战殆尽,立下不世奇功的63军傅崇碧说的,这里有待考证。毕竟志愿军50军是由解放战争时期辽沈战役长春围困战中起义而来的原国民党60军改编而成,这些滇军子弟浴血奋战,将美军牢牢牵制在西线战场上,有力保障了东线战场的反击作战,解放战士们一战为己正名,剧作者借助彭老总的口褒奖他们一番也是无可厚非的。美中不足的是最后一战金城战役在寥寥数语的旁白中被一笔带过,奇袭白虎团这场著名战斗无论从历史的真实性还是艺术的再塑性上都是大有文章可作的。除此而外,整部作品在编排的逻辑性和合理性方面表现上乘。国人熟悉的一幕幕历史画面在镜头中重现,从志愿军的礼拜攻势到美军的磁性战术,从气势汹汹的范弗里特弹药量到避其锋芒的坑道战术,敌我军方高层智囊斗智斗勇,制约与反制约计策频出。谈判桌上,双方代表一轮又一轮的唇枪舌剑在未曾散尽便又升腾而起的战场硝烟中反复拉锯着。边打边谈、以战促和是敌我双方不谋而合的战略方针,小到一块阵地,大到一片山头都是争取谈判主动权的硬筹码。这样的情形跟眼下中美双方在各领域日趋激烈的争端何其相似。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和旷日持久的谈判,英雄的人民志愿军最终让不可一世的美国人不得不在板门店签下停战协议。可以说,在武器装备、后勤保障等各个方面均处于绝对劣势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完全依靠决策层高超的指挥艺术和全体指战员强大的精神意志方才能够取得这场立国之战的伟大胜利。当《谁是最可爱的人》在全剧尾声被小女孩诵读而出时,志愿军战斗英雄们的光辉形象随之浮现,一句句朗朗上口的英雄礼赞让荧幕前的我们缅怀致敬先烈们的情感再次得到升华。在这里需要强烈谴责将这篇课文移出中小学语文教材的施教者,历史绝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一切企图蒙蔽后人、混淆是非的恶劣行径者其心可诛!




《跨过鸭绿江》这部电视剧拍出了一些我们原本就念兹在兹却无法一吐为快的情怀,错综复杂的中美关系让抗美援朝题材的影视作品的审核充满了很多不确定性。这么些年来,在不触碰对方敏感神经为底线的创作过程中,此类作品从立意到导向都尽可能地以一种隐晦暗喻的方式来表达出来,无法畅快地一抒胸臆,从而导致优秀的作品少之又少。我们的眼界和视角仍然停留在《上甘岭》、《英雄儿女》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电影上面,志愿军战士狠揍美国鬼子的情节让孩提时的我们直呼过瘾!近些年拍摄的这类影视作品总觉得缺乏一点味道。千禧年央视拍摄的《抗美援朝》由于不可描述的原因被压在箱底二十年了。《战火熔炉》口碑不错,但是切入角度不同决定了其受制于微观世界的局限性。而《我的战争》、《三八线》等剧作虽然都是以这段主旋律历史为基调的,但是贯穿其中的感情戏令人观感体验大打折扣,毕竟中国人的含蓄和内敛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在特定年代里更是如此,照搬国外战争影片中那些个谈情说爱的桥段,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最终给人留下本末倒置的印象。《跨过鸭绿江》与之相比要进步许多,剧中人物的个人感情始终控制在一个度上面,一切是为了主线服务的,在个人感情问题上较为成功地做到了点到为止,没有喧宾夺主地僭越过去。当然了,在人物塑造过于脸谱化和理想化这个问题上,国产战争题材影视剧的通病在这部电视剧中也是有所体现的,特别是对于几个虚构人物的塑造值得商榷。他们在整个剧情中并没有很好地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推动和衔接作用,反而时常脱离于剧情之外。上甘岭马金虎送苹果的那段戏有一种剧作者在强行致敬《一个苹果》这篇文章的感觉,太过刻意地煽情仿佛一下子把观众重新拉回到从前那个又红又专的革命样板戏年代里去了。


《跨过鸭绿江》这部片子尽管存在一些这样那样的小瑕疵,整体来说还是瑕不掩瑜,不失为一部出色的爱国主义题材影视作品,对于我们来说回顾和梳理这段历史是大有必要的,尤其是在国际局势波诡云谲的当下。上世纪七十年代,中苏交恶,中美建交,关系破冰,我们发现意识形态的差异并不能阻隔彼此日益增长的战略合作意向和双边贸易需求,八十年代中美关系进入一段黄金蜜月期。可是随着九十年代初苏联解体、冷战宣告结束这一影响国际政治格局的大事件发生,失去了苏联这个隐形杠杆的中美关系逐渐变得微妙,天平渐渐倾斜。正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人权纠纷、台海危机、南联盟大使馆、南海撞机等一系列摩擦事件把人们再度拉回现实,重新审视和定位双方关系变得迫在眉睫。进入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后,中国经济的崛起腾飞使得综合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外交事务的广泛开展又推动了国际声望的大幅提升,在一些国际问题上,话语权的重心由西往东渐渐偏移,对热衷于全球领袖这个角色的美国来说构成了强烈的威胁和挑战。中美双方曾经短暂搁置过的意识形态差异导致的矛盾和分歧被不断放大升级,两国关系降至历史冰点。在这样的时代大背景下,我国隆重纪念志愿军出国作战七十周年成为官方释放出的重要讯号,建国之初强敌环伺,纵然国贫家穷,我亦敢于亮剑,更何况时过境迁,当下的中国早已今非昔比,卑躬屈膝瞧人脸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面对亡我之心不死的任何敌对势力,我们有信心也有能力让他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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