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几岁,只记得是一个冬天,天极冷极冷。
那时候,没有空调,小河里的冰,厚得可以走人。农村的孩子,也没有玩具。那天又恰巧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感到又冷又无趣。
我能做的事就是坐在门口晒太阳,抱着一个火炉。火炉是铜的,有提的把手,还有盖子,盖子上有分布均匀的比黄豆粒小一点点的洞眼。通常是早晨,妈妈做完饭的时候,在火炉底下铺一点碎草,或者稻壳、木屑之类的,然后把老式的灶膛里的刚烧尽的带着火星的灰铲一些放在炉子里。这些火星会慢慢地点燃下面的草或者木屑,这个火炉便可以保持大半天的温暖。
仅仅是抱着火炉晒着太阳,对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来说,也的确是太无聊,我得找点儿事来做。
我抱着炉子到处转悠,终于欣喜地发现,在窗口挂着的一个小藤篓里,有一些干蚕豆。蚕豆、花生对于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来说,可是特别好的零食。不过即使这样的零食也是奢侈的,因为那时的粮食很宝贵,我只能偷着吃。
我一边抱着火炉晒着太阳,一边把蚕豆放进火炉里边去烤。不多一会儿,火炉把蚕豆烤熟了,然后我把蚕豆用筷子扒拉出来,冷却了,放在嘴里嚼嚼,这可是最享受和惬意的事情。
就这样烤着吃着,吃着烤着,我度过了愉快的一上午。为了不被妈妈发现,我连蚕豆壳都吃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我也没贪婪,篓子里的豆子还留下一些掩人耳目。
中午,妈妈从外边回来了,不知怎的,她居然发现了藤篓里的蚕豆少了,说:“那篓子里的豆子是我之前浸泡了农药,做种子种在地里多下来的,不能吃。”我已不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只记得她好像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去忙她的事儿了。
我装作不知道,可是心里却慌了,天呐,农药啊,吃下去我不是要死了吗?在农村里可是经常有妇女服农药自杀的,那种惨状不忍目睹。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极度的恐慌淹没了我。可是我是偷吃的,又不能说出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我在家里不安地踱来踱去。整个中午到下午,我魂不守舍,但是我又不敢告诉妈妈。我很仔细地去感受身体的感觉,一旦肚子痛,就只能赶紧叫妈妈带我去医院。可是肚子好像一点都不痛。但是我依然很害怕,死亡的恐惧如黑色的暮霭笼罩着我。
我忽然想起,多喝点水,然后排尿,也许可以通过尿液把毒素排出去。于是一个下午,我都在不停地喝水、撒尿、喝水、撒尿,中间的时间就是躺在床上等待毒发。
大半天过去了,一直到晚上,我都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才安下心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没有中毒,是因为蚕豆上的农药太少了,还是时间久了挥发了,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农药,只是妈妈恐吓我的,不得而知。
想起那时候幼小的我,内心的恐慌是大人无法理解的,却不敢呈现给大人,亦如现在的大人,不能理解自己的孩子,孩子也无法言说。孩子要健康成长,需要学会表达,而大人需要对孩子关心和理解。
(这是我写作班的作业,写自己的童年故事,在2020年的儿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