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默·相顾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阿姐,容儿想吃糖人。”女童的娇声响起,我宠溺的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脸,应道:“买买买。”说罢便掏出钱袋,偏偏身侧那人抢先道:“公子,这个糖人我要了。”

我斜了一眼他那笑呵呵的俊脸,嗔怪道:“好不容易出来,却还要你付钱……”

他满不在意的笑笑,然后将糖人递给容儿,道:“快吃吧,再不吃可就不甜了。”容儿接过,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我走上前去,抱起容儿,道:“那还不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容儿软绵绵的声音引得他笑开了眼。片刻,他又道:“要不一同去看花灯?听闻容儿最爱看花了,是吧,容儿?”

容儿点点头。我为难的看着他,心里有一丝纠结:“要不改天……”

“别嘛,”他拉起我的手,“今时不同往日,就算陪我的。”话落便从我的怀中抱过容儿,“走,哥哥带你去看花灯。”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甘甜。

是夜。皎洁的皓月升起,漫天星辰笼罩着路上每一位行人。他抱着容儿,来到湖边,望着已经漂满千万盏花灯的水面,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容儿惊奇的呼喊。

“我们要不要也放一个?”他忽然回首,问我:“你知道花灯在哪买吗?”

我指了指那边一大块人群密集的地方,他跑过来将容儿交给我,自己去人群中抢灯。容儿拉着我的手,问:“哥哥去干吗了呀?”

我笑了笑:“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出片刻,他便手提两个花灯跑来,额头上竟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心疼的问他:“很累吧?”

“不,一点儿也不。”他笑着摆摆手,然后俯下身来,对容儿说:“容儿还不会写字,所以等我和你阿姐将愿望写好后,由你来将花灯放入水中,可好?”

容儿乐道:“好呀好呀,那你们可要快点啊。”

他直起身,递给我一盏花灯和一支笔,道:“纸在花灯里面,你有什么愿望就写上好了,记住,”他贴近我的耳朵,温热的气流拂过脸颊。

“不能说出来啊。”

我耳根微红,挥挥手打发他走。他笑着离开,待他走远,我提笔写下了我今生今世都渴望实现的心愿:

愿君与我共白头。

一笔一划,写的我心中春暖花开。容儿望着我,好奇的问:“阿姐在写什么啊,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这个啊,”我柔声道,“你不明白。”

容儿狐疑的望着我,还未开口问,就听他的声音传来:“容儿,过来放花灯!”

“好!”容儿蹦蹦跳跳的去了。我轻叹一声,然后无奈的跟上前去:“容儿慢点跑啊。”

待我到时,只见容儿一脸震惊的望着湖面,见了我,赶紧从我手中夺过花灯,轻轻放入水中。

“好美呀……”容儿喃喃道。我望着水面,花灯随波逐流,每个花灯里都承载着不同的心愿,而这些心愿,一定都很美。

趁容儿赏灯间隙,我轻移脚步,拉了拉他的袖口:“何时启程?”

“明日吧。”他垂着眸,“此去一战十分凶险,如有不测,你要……”话音未落,我从怀中掏出一个平安符,塞进他手里。

“这是?”

“这是我为你求的平安符,有了它,你会平安归来的。”我为他别在腰间,鼻尖忽的一酸。

他抚住我的手:“相信我,等我回来。”

我看向别处,花灯千盏,忽明忽灭。

当然要等你啊。

不然,何人与我共白头呢。

初遇那年,是在一次他的庆功宴上。满堂皆华服,庄严的人喘不过气。我随父亲丞相大人一同前往。那日春风拂面,刚束发的少年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一身戎装,身披银甲,长眉丹凤眼,身姿挺立,不知迷倒多少花龄少女。

“朕得姚将军,真乃天赐鸿福!”主位上那一袭龙袍的男人发话,惊得我赶忙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

“末将姚寻,承蒙圣上厚爱。”他上前施礼,唇角擒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引得台下一阵阵赞叹:

“这姚寻,还真有当年叱咤风云的姚离将军之风范。”

“那可不,你瞧着这小小年纪,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了。”

“难怪如今圣上如此宠他,当真后生可畏。”

伴着那一声声赞叹,自然少不了姑娘们的脸红。我见他与皇上交谈甚欢,不觉心中酸涩无比。

差距如此之大,真令人遗憾。

“默儿,你怎么了?”父亲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神。我连忙摆手:“无妨,无妨。”心中却乱作一团麻。

“可是看上了那姚将军?”父亲道。我闻此言,面红耳赤不作声。父亲轻笑,抚了抚胡须:“可需为父……”

话音未落,只听皇上开口道:“早便听闻丞相之女剑法独到,今日大喜,不知可否为朕舞上一剑,一饱眼福?”

“那便让小女献丑了。”父亲笑道。

我微微勾唇,起身施礼道:“小女张婉默,见过皇上,姚将军,诸位大臣。”话毕,着剑起舞。

剑法凌厉,只舞得台下赞不绝口。片刻,拢剑颔首。皇上大赏,道:“朕不料一介女子也能够舞出铮铮铁骨之韵,妙也。”

我抬眸望向皇上,余光却瞟着他那不知表情的面容。不过仅仅只要他目光所及之处有我的片面影子,便已心满意足。

再逢,已是秋风瑟瑟。府门内落叶横飞,下人们拿着扫帚一副忙活的气派。我握着团扇,扇中徐徐送来沁人心脾的木香。

本是宁静的午后,却因他的到来而变得气氛微妙。他褪了戎装银甲,只着一身月白长袍,越发显得清秀俊逸。

“阁下可是丞相之女,张婉默?”他问。

我愣了半晌,对着他那深邃的双眸,一时间竟吞吐起来:“正……是。”

他望着我,挠了挠后脑,笑道:“本将无意打扰小姐……只是那日庆功宴上,小姐的剑法本将着实欣赏,本想着庆功宴结束后便来相府请教,谁知公事压身……这都初秋了,才歇息一阵子,还望小姐见谅。”

“我爹出府办事,将军可以来宅院练剑。”我道,不敢用眼睛对上他的眸子。

“那便讨教了。”他冲我抱拳,说罢提剑进院。我紧随其后,接过佣人手中的佩剑,对他道:“不知……将军想请教什么?”

“舞剑者,必有剑道。”他看向我,“小姐的剑法如此精妙,想必也有出众的剑道,不知可否与本将一谈?”

我颔首轻笑,道:“小女倒有小女的剑道,不知将军可否一听?”

他掀袍而坐:“愿闻其详。”

“所谓琴棋书画,既要有笔走龙蛇之势,又要有出口成章之才;既要有黄钟大吕之肃,又要有惟妙惟肖之真;既要有栩栩如生之妙,又要有登高望远之志。而小女的剑道,便是以剑为笔,绘出山河壮丽供世人惊叹。”我道曰。

再望他时,已是满目惊叹。我试唤:“将军?”

“说的好啊!”他拍腿大赞,令我双颊微红。“不曾想一花龄女子竟有如此胸怀大志,就像那日庆功宴上那般惊鸿世俗!敬佩,着实敬佩。”

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起身,冲我笑道:“本将久经沙场,却从未见过小姐这等佳人,今日有了小姐的这番话,本将自然欣喜若狂。”

“将军谬赞。”我用团扇遮住面容。他提剑大笑,从树上挑了一朵未枯的花别在我的青丝间。“小姐平日朴素,不在意仪表,实属官家女子中最不出众的那个。花虽小,却芳香万里,配上小姐本该如诗如画的容貌,再合适不过。”

我抚着头上那朵纤细的花枝,更加不知所措。

他道:“时候不早了,小姐赶快歇息吧,明日……我再来向小姐讨教。”他挥手作别,随即翻身上马,策马远去。

我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待逐渐不见人影之时,才吩咐下去:“取来上等华服绸缎,胭脂粉黛,本小姐要好好打扮。”

服侍丫鬟疑惑:“小姐平时最不屑一顾那些庸脂俗粉,今日为何……”

“因为……罢了,说了你也不知。”我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去,按我所说的吩咐下去吧。”

“……诺。”她不再多言,退了下去。我迈进浴室,在水中撒入我不曾用过的玫瑰花瓣,一时间浴室香气萦绕。

我浸入那层层花瓣之中,眼神瞟向衣架上的那件青色的素裳,想起他今日说的那番话,自嘲的笑了笑。

着里衣出来,见下人已备好我所需的物品。我换上,身旁丫鬟为我描眉点唇,梳发绾髻。我对着铜镜看了看,皱了皱眉,显然不习惯自己现在的模样,倒是为我梳妆的丫鬟们赞道:

“小姐真是绝色容颜,当比得上所有官家女子了。”

“是啊,平日小姐不打扮,也显得素雅出众,更何况今日略施粉黛,更是艳煞群芳。”

我笑,从木匣中取出那朵枯了小半的花,插在了发丝中。“若真如此,当是甚好。”

翌日清晨,我打扮好后,坐于院落,烹茶待客。日过天中,才见姚寻风尘仆仆的前来,见了我一身行头,惊得双目圆瞪。

“怎么,将军?”我问,“不好看吗?”

“不不不。”他抱拳,“小姐的妆容雅而不浓,红裙艳而不俗;发髻整洁而蓬松,头饰华丽而不妖。宛若出淤泥而不染莲者也,安有不美之理?”

我起身为他泡茶,他又道:“小姐此番美若天仙,练剑着实不符合小姐今日的气质,不然,与本将一同去赏落叶吧。”

秋日惆怅,风吹落叶,一片霜黄,一片凄凉。

我笑着点头,踩着莲步走向他。他叹道:“肤若凝脂,红唇佳人,说的大抵就像小姐这般吧。”

“仅是这些?”我挑眉望向他。他大笑一声,摇摇头:“何止?莲步翩跹,身子曼妙,巧笑倩兮,柳眉慧眼,最关键的一点——”他勾唇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才感到被调戏,生气的用手捶向他。他又笑:“叶枯黄,风凄寒。秋色宜人人不喜,苍穹骤雨笑硝烟。试问山河几征战?答来却总刺骨寒。愿得一人守终生,不离不弃生死依。”

“将军才气甚好,小女自愧不如。”我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他倒得寸进尺,附在我耳边道:“那是因为有小姐你在。”

我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他却笑的前仰后合。

“我……”刚要发作,却见一侍卫驾马前来:“姚将军,皇上令你即刻觐见!”

“好,我这就去。”他收起脸上的笑意,飞身上马,回头对我道:“下次再来找你,张小姐。”

我别过头去,聆听着他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回府后,回想起他的一颦一笑,不经意间一阵阵桃红涌上脸颊。身侧丫鬟问道:“小姐这是……有意中人了?”

“胡说什么?”我羞涩的低下了头。那丫鬟又道:“姚将军俊美无双,文武超群,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郎君,如今却被小姐摊上……真乃大福啊。”

“那倒真是。”我笑意难隐。


又是傍晚,夕阳落下余晖,姚寻驾马停于府门,我见了立刻迎上,只见少年俊俏的脸上尽是沉重。他疲惫的笑笑:“走,带你和容儿去集市玩玩。”

那日他启程,我见他领着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走出城门,银甲上别着一枚平安符,虽然有些格格不入,却依然掩盖不了他的威严。

“阿姐,哥哥要去哪里呀?”容儿躺下我怀里,疑惑的问。我着刮刮她的小鼻尖,道:“他去保护我们大家了呀。”

“那么厉害?”容儿嘻嘻的笑着。我看着她那自豪的小脸,不觉有些沉重压在心头。君一别,不知何时归。

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次逢面。一日父亲面色难看的回府,我忙上去拉他坐下,问道:“怎么了?是否朝中又有奸诈小人污蔑父亲的清廉?”父亲摆摆手,道:“姚寻战况不佳,折损兵力过半,再这样下去,恐怕于他不利啊。”

我心头一紧,忙问:“那姚寻怎么样?性命如何?有没有受伤?尚还康健否?”

父亲拉起我的手,道:“默儿啊,听为父一劝,自古将军不嫁,你还年轻,尚有名门世家可寻,区区姚寻,即使现在功成名就,可一但战死沙场,你又要如何?”

“不,”我一口否认,“姚将军武艺超群,以一敌百,再说也不是首次打仗,如何也不会送命于此的。”

父亲则摇头:“傻丫头,古来征战几人回啊!”

我一时不知所措。父亲长叹一声便去歇息,我望着院内月色如雪,待父亲鼾声响起,我跃上马,出了府门。

这里离战地少说也有百里之遥,我不分昼夜的赶往也需数日,更何况算上休息,至少一月。我以极速前往,定要在半月之内见到他。

山野泥泞,狂风骤雨,只有皓月星辰来伴。我身着华丽红裙,妆容未改,青丝未动。即使路途遥远,我却依然坚守着:“不辞山路远,踏雪也相过”的道理,纵使山崩地裂,百川枯竭——

又奈我何。


在我的火速赶往下,十五日后便到达。那时已是深夜,我闯入一片漆黑,慌乱之际,嘴里还不停的呼喊着:“姚寻!姚寻!”

忽然,一支火把亮起,我以为是我军,欣喜的上前,却听那人道:“有入侵者!拿下!”

我失了神。一支羽箭射入我的手臂,我摔下了马,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我抽出腰间佩剑,怒吼:“谁敢再靠近我一步!”

面前都是一些素不相识的人,一种恐惧感涌上心头,他在哪,他在哪……两行泪水竟在不禁意间流了出来。

“方才听她喊着敌方主帅的名字,一定是敌方派来的人!”一人道,“先杀了她再说!”

我握紧剑柄,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只见一人接着一人抽出剑,慢慢向我逼近。我闭上眼睛,已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突然,一股强大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一声声呼喊回荡耳边:“不好,敌军夜袭营帐!”

“不好!火势攻往主帐!”

“不好!我军粮草焚烧待尽!”

四野呐喊声渐起,我望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冲着战乱中的营帐大喊:“姚寻!”

“婉默!”一匹白马向我飞驰而来,马上便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俊秀脸庞。

“你怎么来了?”他问。

“来找你。”我道。他怒斥:“胡闹!”话毕一把拉我上马,往反方向跑去。

“这是去哪?”

“回营帐!”他道,眼睛却瞟到了我手臂上的箭伤,我忽地觉得身后一冷,只听他的声音阴森森的传来:“谁干的?”

我连忙摆摆手作罢:“不过一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反倒是你,这些时日受苦,我来为你做些好吃的,给你补补。”

“怎么?”他边驾着马边说,“心疼了?”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气急败坏,他则笑的东倒西歪,可左手却一直按在我受伤的手臂上。我看着远处烽烟四起,战火连天,又问:“姚寻,我父亲今日一提起你的战事便愁眉苦脸,我问他却又不讲,你可否告诉我,战事究竟如何?”

他敛起了笑容,沉默不言,待到了营帐,他才将我推进房门,苦笑着对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忧心。”

他的脸色已有些难看,我未开口,他便转身去处理军务。夜晚已经要逝去,我躺在榻上,透过纸窗还能看见外面少年孤单的背影,手握竹简,无论何时都依然身姿挺立。

辗转反侧,我久久无法入眠。清晨的第一缕日光射进屋,他才推开我的门,我看见他眼底那层淡淡的青影,心中痛不欲生。

“醒了?”他冲我笑道,“早膳准备好了,起来用膳吧。”

“你不吃吗?”我问。他摇摇头:“不必。早膳这种东西,专程是给你们这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准备的,像我这种身强力壮的男儿,自然不用。”

我轻嗤一声,换上衣裳,接一盆冷水冲了把脸,便起身用膳。他靠墙看着我,久久他才发话:“婉默。”

“怎么了?”我狐疑道。

“谢谢你。”他的眼神忽然充满柔情,少年的发丝无风自动,激起我心中纤细的柳枝,娇嫩而轻柔。

“发什么疯……”我低下头去,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袭红裙。那样艳丽,既如同夏日清涟的荷花,又好比春日盛开的牡丹,还仿佛冬日里傲雪的寒梅。

那时他为我插入发髻的花,还未完全凋零。

“报!禀报将军,敌军主帅调兵数万来攻打我军大营!”

“报!将军,前线兵士伤亡巨大,敌军离我们不到十里!”

“什么?”姚寻怒不可遏,转身披上银甲,正要出帐时,又对身旁一位老将军说:“备马车!护送她回府!”说罢讲我一拉,那老将军领命后便去了,他又柔声对我道:“李将军跟随我数年,武艺不在我之下,他会把你安全送回相府的。”

我吼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

他轻抚我的头,道:“婉默婉默,委婉的沉默,丞相为你起了个好名字,想必你一定于他而言很重要,你不要让他失望。”

“无论如何,我不走!”我哭喊,“我不能容忍,自己安然无恙饱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你却在经历血雨腥风!我不能接受自己衣食无忧的时候你却性命不保!你去就是送死!我不能!”

“婉默!你知道那日我许在花灯里的愿望是什么吗?我许的是,愿我心爱之人永生平安。我满心虔诚的放了花灯,只为今朝你能活下去!”他抓住我的手,讲我推进马车。我一个劲的摇头,他却挤出一丝笑容:“平安符还在呢,或许上天怜悯我的深情,就让我活下来了呢。听我的,好好在家照顾丞相和容儿。”

他推开了我的手,转身上马,对李将军道:“好好护着她。”说罢回头看了我一眼,无忧无虑般的笑了笑。

马车动了。我拨开车帘,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呐喊着他的名字,再没有人回应。

世间终是一片战乱,李将军驾着马车杀出重围,一片开阔。

我安全了。我不喜空悲。

回府后,我再无言语。父亲见了我,也只是叹一口气,然后拍拍我的肩,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尽管我与常人无异。


本该普天同庆的日子,现如今却如此悲凄伤凉。我走到他的棺材旁,看着冰冷的黑木棺材,如冬日中寒风那般刺骨。

我咬紧嘴唇,聆听着身旁的人们没有灵魂的哀悼与哭泣,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去。父亲心疼的看了我一眼,道:“默儿,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渐渐地,整个灵堂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窗外霞光逐渐逝去,世界重归于黑暗。

奇怪。

平安符怎么不管用了呢。

此后,我重着素裳。

青丝间的那朵花早已化为枯枝,我却常年将它插在髻中。褪下那艳而不俗的红裙,抹去那华而不妖的妆容,着一团扇,坐于院落,舞剑烹茶。

又是一年秋季,我在院中久坐,容儿过来,笑着唤我:“阿姐……”

还未等她说完,我便皱着眉道:“太素了。”

“啊?”容儿不明所以。

“女儿家,怎能不施粉黛?”我道。

“为什么一定要施粉黛呢?”容儿问。

我思索片刻,然后略显凄凉的笑笑:“因为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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