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两步,我看看,你会喝酒吗?你会抽烟吗?将来媳妇和婆婆掉河里,你救谁……”
章武站在中间,周围十来个中年妇人,对着他指指点点,问东问西,章武还要有耐心有礼貌地回答。一旁的媒婆带着笑容,不停地向众人介绍,“章武是个好孩子,吃苦耐劳,是家中独子,父母都很年轻,母亲是个和善人,不会刁难媳妇,你们就放心吧,一定是个好婆婆,家里的房子多,经济条件不会差”。
媒婆一通夸奖,就差说章武是人傻钱多了,女孩的父母还想考验一番,对着章武发号施令,一定要问出所以然来。
女孩的父亲,哥哥,叔叔伯伯,舅舅们,手里拎着一箱啤酒,想要来个一醉方休,这是考验未来姑爷的酒量和酒品。
章武像个无助的孩子,望向媒婆,希望她能解围,喝高了,那不就出丑了,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奈何媒婆无动于衷,她巴不得章武留在这里,她可知道,章武下一个相亲宴,是她对竞争对手安排的。
章武只能委婉拒绝,第一次见面,还没有到把酒言欢的时候,自己被盘问了半天,又是走两步,又是老妈掉河,女孩的影子还没有见到,可不能白来一趟,相亲相得是女孩,不是来耍宝的。
一再要求,女孩终于登场,是个腼腆的女孩,年龄比自己大了六岁,是家里的老大,做家务是把能手,把下面弟弟妹妹照顾得井井有条。
章武看着女孩,对她说,“咱们能单独谈谈吗?要不要去看电影”,女孩搓着手,“不了,不了,我还要蒸馒头呢”。
“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有什么爱好吗?”女孩说,“我就喜欢做家务,我做的馒头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我做菜也很好吃,我还会织毛衣……”
听来听去,这女孩是要往贤妻良母的方向发展,章武想要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女孩一知半解,始终低着头,像是受惊的兔子,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像极了古代的小家碧玉。
章武开始说学校,“我听说你是89班的,我家邻居张哥也是那个班的,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不认识,我上学时,不和男生说话,我学习很认真的,真的”,女孩怕章武不信,还不停地摇头发誓。
章武就不明白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不和男生说话,这也太过了吧,他又不在意,女孩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都要哭出来了。
女孩的父母,弟弟妹妹们同仇敌忾,像看登徒子一样看着章武,好似他是纨绔公子,调戏了良家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这个责他是付不起的,他可不想找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贤内助,他的另一半是要和他并肩前行的。
讪讪一笑,拉上媒婆大踏步离开,媒婆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痛心疾首,“你呀你,那女孩多好呀,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六抱两块金砖了,多温柔贤惠,这样的女孩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章武一边开车,一边听媒婆唠叨,媒婆的一张嘴,胜过千军万马,但千万别信,水分是很大的。
失败不怕,再接再厉,下一个相亲对象,在向他招手,是隔壁镇上的,女孩的小姨离章武家不远,平时不知道,一相亲再去看,感觉上空结了一张网,密密麻麻,全是沾亲带故。
女孩是个活泼开朗的,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一会就反客为主,把章武祖宗十八代查了个底朝天。
说到好玩的地方,笑得前仰后合,这一款很讨喜,以后在一起生活不会闷,章武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一面印象不错,一不小心谈了一上午,女孩的小姨看在眼中,喜上心头,她可是领了军令状,要给外甥女介绍一个好人家的。章武家里人口简单,父母和善,经济条件也不错,是个不错的选择。
女孩一开心,提出要去章武家看看,章武第一次在女孩面前败下阵来,他可是知道的,家里老母亲是个和善的性子,但也很固执,她不喜欢女孩的小姨,两个人平时见面就是点头之交,贸然登堂入室,他还不得被打一顿。
找了各种借口,“我家下午有亲戚要来,我妈没做好准备,我爸爸要出差,我妈要去送他,我妈妈最近有点不舒服……”
理由找了一大推,女孩全然不听,直接起身,半只脚都迈进了大门,章武只得硬着头皮,“妈,我回来了,妈,你快出来呀,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喊什么,还想我带你爸出门迎接呀”,一边说一边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到她不喜欢的小伙伴,收起笑容,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大半辈子了,她就是不喜欢面前的妇人,没办法,谈不来。
女孩的小姨也是皮笑肉不笑,两个千年的狐狸,唱起大戏,你唱完来,我登场,一时间,硝烟弥漫,噼里啪啦。
女孩像个单纯的孩子,东看看西看看,参观房子,提出要看看章武的房间,大概她是想看看章武是否爱干净,也有可能只是好奇。
章武只得带着她远离战场,他是知道的,老母亲最喜欢伤及他这个无辜,女孩一点也不见外,还没说,“喝点水,吃点水果吧”,手里早已拿了一个苹果,啃得咔咔作响,大喇喇地坐在电脑前,打上了游戏。
看了半天,这哪是相亲呀,这分明是来蹭吃蹭喝,外加打游戏来了,挥挥手,不耐烦地说,“你别在我面前待着了,你去忙你的吧”。
章武开始生气了,他一个大男人是该大气,但这是自己的卧室呀,都说不能闯女孩的闺房,是不礼貌的,但他的房间也不是市场呀,谁都可以进的,看过了,还赖着不走了,女孩还一直说他小气。
这亲相的,相了一肚子气,老母亲的脸黑得像锅底,就是因为儿子不争气,把讨厌的人奉为上宾,亲手做的一大桌子菜,还被挑挑拣拣。
章武第一次知道,带一个女孩回家,带一个女孩去自己房间,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为此,他被老母亲束之高阁,卖乖耍宝都没用。
唉,男人嘛,流血不流泪,打掉牙齿往肚里吞,女孩还是一个不省心的,整个暑假大摇大摆,把章武的房间当成了免费网吧,说起来都是泪,最后还是他的错,谁让他的电脑装备如此之高,网速如此之快,到最后,章武都可以无视女孩在她面前“风情万种,搔首弄姿”,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革命还未完成,我辈还需努力,接下来又是无尽的相亲,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每天和不同的女孩聊天,见面,几年下来,忙忙碌碌,愣是没有开花结果,无非是他喜欢的,人家不喜欢的他,人家钟情于他,他无动于衷,没有两情相悦,喜结连理。
一大家子为此都摇头叹息,合力要把他推销出去,这年头,不单单女孩的花期重要,男人也一样,错过末班车,再上车,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隔壁李大哥给他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三十六岁的年纪,在大城市不算什么,在小城那可是反了天了,这是要做光棍的节奏。
从十八岁开始相亲,那时候骑个自行车,跟在媒婆后面,乐颠颠地去相亲,年轻嘛,难免挑剔,女孩的嘴唇厚一点薄一点,都有严格的要求。
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彩礼水涨船高,曾经下聘,娶亲,一条龙的费用,现在见姑娘一面都是捉襟见肘,父母开始着急,为了面子,把自行车换成摩托车,李大哥很是兴奋,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还很热血,骑上摩托车,瞬间有种人生赢家的感觉,他身后坐着的不是姑娘,而是媒婆,不停地拍打他的肩膀,“慢点,慢点,你是想把我颠死呀”。
有了摩托车,这是有产一族呀,把爹娘的话抛之脑后,“什么,你竟然喜欢张老师,我告诉你,我上学时最讨厌的就是他了”,像是受到了侮辱,把门摔得咣当响,头也不回地离去,把女孩子吓得直掉眼泪。
他是潇洒离开了,媒婆留下来收拾烂摊子,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笑,一番折腾下来,饿得头昏眼花,灰溜溜地跑回家。
一转眼李大哥三十六岁了,摩托车换上了小轿车,副驾驶座上坐的依然是媒婆不是姑娘,他的父母急白了头,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叮嘱,“说话要过脑子,和人家姑娘好好说,让着点人家,你都多大的人了”。
车子一溜烟不见了,章武跟在后面,一双父母甚是担忧,儿子年纪不大刚刚二十五岁,可是隔壁李大哥这个大龄青年可是给他们提了一个醒,不能放松,要抓紧,相亲,相亲,否则男孩子也会剩在家里。
章武开着车子,慢慢悠悠,唉声叹气,新一轮的相亲又要开始了,手机不停地响,不用说,老母亲发动了七大姑八大姨,轮番来介绍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又不是没相过亲,怕什么,一不小心,走了神,前面好像是红灯,车子却不听使唤好似窜了出去,好在人行道没人,否则要出大事。
“你,怎么开车的,停到路边……”,面前的女孩,一身警服,明眸皓齿,一张一合的红唇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章武什么都听不到,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女孩,咧嘴傻笑,还不停地点头。
女交警像看傻子一样,把他教育一番,罚了款,让他走,章武像是没有听到,还在不停地检讨,一副痛心疾首,想要被拘留的架势。
女警不胜其烦,差点报警,最终,章武依依不舍上了车子,不死心的他每天都要在这个路口停下,看看女警,女警像是不认识他,他却着急了,希望她每天都能查查他的证件,说上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也好。
这个时候,那片网发挥了作用,密密麻麻的一张网,七拐八绕,愣是让他理出一条线,女警是赵婶子娘家弟妹邻居的远方亲戚的女儿的朋友的表妹的婆婆的娘家侄女的同学。
找来找去,终于找对了人,他们约在在咖啡馆见面,这样优秀的女孩,不但漂亮,还是公务员,这可是香饽饽,李大哥当仁不让,盛装出席,殷勤备至,不幸的是第一轮就败下阵来,据说输在了年龄上。
章武洋洋自得,开始追妻之路,一追就是一年,女孩终于点头,他乐得找不着北,他的老母亲拍着胸脯说,“好在我英明,逼着你相亲,否则你可就要剩下了”,章武搂着老母亲的肩膀,“我能脱单,母亲大人厥功至伟”。
一家人欢欢喜喜像是过大年,一年后,章武和女警进入婚姻殿堂,二十七岁的年纪,不大不小,开启了人生新的篇章。
二十一岁开始相亲,一路走来,六年来的风风雨雨历历在目,有欢乐,有心酸,更多的是幸运,他庆幸有那么一个路口,让他遇到他的新娘,遇到他的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