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被星光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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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月全食

时间是2018年7月28日,凌晨。

高原上的风呼啸着急促流动,如一群响马搜刮着贫瘠的土地。蒋思涵躲在被风吹得偏向一边的帐篷里,在明亮的小吊灯下,神态安然地读着霍金的《时间简史》。

此刻天空的云朵已被风刮得干干净净,圆满的明月略向西斜。在月光照耀下,群星都失去了光彩,就连黑夜也成了个蹩脚的魔术师,无法用它的黑色幕布包裹住大地上的一切。

在她的周围还有几个帐篷,都是她的旅伴的。他们大多都还没进入梦乡,有的窝在帐里玩手机,有的坐在帐外聊着天,看着天空。思涵知道他们为何迟迟不睡,因为一场月全食即将到来,他们都在耐心地等着。

这本《时间简史》的每一页她都已翻看了无数遍,每一页,都已沉淀了十多年的时光。而她的目光最常流连的,是写在扉页上的三个字--“林暮霈”,笔划清晰如初见,仿佛从不曾被流年漫漶过。

在茫茫宇宙中,地球轻轻挪了挪脚步,挤进了太阳和月球之间,夜色渐渐浓稠,一场月全食就此拉开序幕。地上的人纷纷仰着头看着,如虔诚的信徙。

她也走出去痴痴地看着。她想,此刻在天上的林暮霈,也许是把月全食看得最清楚的那个吧。

回想他们初见的那天,也正好有月全食发生。

2 环形山

时间回拔到2004年的5月5日的凌晨。

听说这天两点多会有月全食,为了一睹这罕见的天文现象,蒋思涵喝了她平生第一杯咖啡。她本想到阳台去看的,但奈何角度不对,她努力伸长脖子也看不到月亮在哪里,只好上天台去。

她平时是不敢上天台的,尤其是在晚上。因为她家在三楼,而五楼的501据闻是凶宅,她要上天台就必须经过501,一想到这她就犹豫不决地不敢上去。她本想叫人陪她去,但这晚父母都刚好有事不在家。

最后,她下定了决心,心想既然天狗吃掉月亮是不科学的,那凶宅有鬼也是不科学的,她不应该惧怕这些虚无的东西,就打开门,鼓起勇气拿着电筒上楼去了。上到四楼,望着那通向五楼的没一点亮光的楼梯,她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电筒微弱的光线根本就无法与这种黑暗抗衡。

“绝不能就此退缩。”她心想着就快速冲了上去,501的门她看都不敢看,想一直就这样冲到天台,但她在501旁的楼梯上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了,电筒狠狠敲在楼梯上,没了亮光,黑暗立即将她包围。

“我到底……碰到什么东西了?”思涵感觉自己的肾上腺激素一下子爆表了,心跳得都快蹦出胸腔。凭着刚才模糊的灯光,她觉得她碰到的应该是一个人,但是一个正常人怎会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坐在黑灯瞎火的凶宅门前?

难道……是鬼?

“喂,你还好吧?”那个“东西”终于开口了。这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应该是活人发出的,而且还是个少年。

“没、没事,你呢?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踩到你了。不过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啊,差点把我吓死了。”思涵好不容易才平复情绪,她努力瞪大眼睛,想看看前面这个人,但连一点轮廓也看不出。

“你不是三楼的么,跑上来干什么?”少年问到。思涵正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少年又说:“去看月食?”“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思涵有些惊奇。“因为我也在等月食,应该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少年说。

“我去!要等也到天台等啊,坐在这里吓人干什么?”思涵心想道。就站起来摸索着扶手往上走,她不想和这个怪人打交道了。“等等我啊。”少年说着就打开了他的强光电筒,周围立刻亮如白昼。

“尼玛,有电筒早打开啊......”思涵心里默默对少年下着怨咒。然而就在电筒扫过他的那一瞬......她一看,哎呦,这少年怎么生得这般俊俏?

少年拿出了钥匙,竟把501的门打开了,说:“我住这里。”又说:“我叫林暮霈,你呢?”思涵看着他那双仿佛凝聚了天上所有星光的美丽眼睛,心率久久不能回到正常的频段,真没想到,这晚陪她看月食的是一位帅哥,更没想到的是,他住在凶宅里。

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搬来的?她心里有些疑问,还是不确定眼前这美少年到底是人是鬼。

“哎!你发什么呆啊?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蒋思涵,叫我小涵吧。”

他叫什么来着?林暮霈?这名字好熟悉啊。思涵记得好像不久前才听过这名字。

“电筒你拿着,先上去吧,我回去取望远镜。”暮霈说着就进去了,思涵往里瞄了一眼,看见里面还算整齐干净,只是摆设有点陈旧,应该都是以前的业主遗留在这里的。

思涵拿着电筒往上走,到七楼再往上就是天台。她打开门出去了,又圆又亮的月亮高高挂着,天台上的东西都清晰可见,被如水的月光浸泡着。她想,真该带一张凳子上来,再泡一杯清茶,然后乘着清凉的夜风坐着赏月,那该多好。

暮霈如她所愿,很快就带着凳子上来了,还有一大袋零食饮料。他把零食往她脚边一扔,就自顾自地开始摆弄他的天文望远镜。

思涵坐在凳子上,欣赏着这城市的夜空。这时天上没什么云朵,但也没看到几颗星星,虽说月明星稀,但就算没有月亮,星星也不会是这块天空的主角,因为这城市的灯光太多太亮了。

时间来到2时43分,月食开始了。暮霈的眼睛紧贴着镜筒一动不动,思涵看着那个边缘开始暗淡的月亮,有点兴奋,她一会看月亮一会看暮霈,觉得哪个都这么吸引人。

月食是那么的漫长,出乎她的意料,原来看月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有趣,月亮并不会一下子就不见了,然后又一下子重新出现。看了半个小时,她感到困乏非常,而暮霈仍旧热情不减,专心地看着,不过偶尔也打个呵欠。她想和他聊聊天,但又怕打扰了他,只好呆呆地看着他。

四周一片沉寂,时间仿佛已停止流动,世界像要陷入永久的沉睡。在这个潮汐力达到高峰的时刻,她的心似乎也被月亮牵扯着,轻飘飘地,带着一点青春的萌动。

“你要不要从这里看看?”暮霈突然回头指了指望远镜说。思涵就走过去蹲下,眼睛贴着镜筒。她透过这个高倍数望远镜看到的月亮很是荒凉,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因为月食,它惨白的表面正被黑暗慢慢侵蚀。她认为月亮还是用肉眼远观时比较好看,就把望远镜移了移,对着在月光遮掩下隐隐约约的银河。

“哇!好多星星,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天空。”她惊叹道。凉习习的夜风东一阵西一阵的没个定向,暮霈看着蹲在望远镜后的思涵,似乎闻到了她的淡淡发香。

“好了,再看就天亮了,我们都下去吧。”暮霈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嗯。”思涵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浩瀚的星海中收回。暮霈把那些剩余的零食都给她,关了天台门,两人就并肩走下去。到了五楼,暮霈说:“我送你下去吧。”

思涵本想说不用了,但一对上他那双散发着点孤傲的星眸,还是不由自主地轻声说了句:“好。”

3暗物质

清晨,思涵刚下楼就见暮霈从车棚里推着单车出来。

“早上好。”思涵过去和他打招呼,在看到他穿的校服是省师范附中的时,终于想起在哪见过他的名字了,就在学校的宣传栏里,全国物理竞赛第一名的得主就是他。

“坐么?”暮霈指指车尾。“我们应该不同路吧?”思涵说,却依旧坐了上去。暮霈踩动单车,有点摇晃地辗过地上斑驳的晨曦,往小区门口走去。

从他们楼下到小区门口,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出小区后就各有各的方向。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路边的槐花都来不及舒展花瓣,他们也来不及说些什么,只好匆匆道别。

这一天,思涵过得有些恍恍惚惚。上课的时候,思路产生的每次分岔,都通往一个仰望星空的影子。“怎么回事?”她在心里有些惊疑,难道这就是情窦初开的感觉?

后面黑板上那个离高考还有31天的标语也在反复提醒她,绝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对,一定要把持住,什么事都等一个月后再想吧。”她暗下决心,绝不让自己在这紧要关头掉进爱情的坑里。

这天晚上,思涵吃过饭后就在房间里看书,看得累了,就拿出画纸画画。她从小就很爱画画,想将来考上大学后就选修美术,以后就做个画家。

她随意用铅笔描了些花草后就不知要再画什么,只好呆呆地看着空白的画纸,任思绪翻滚。她又想起昨晚用望远镜看到的宇宙,觉得真是太壮观太美丽了,想着想着,蓦然地就有了主意。她想,如果能用传统的水墨手法来表现宇宙无与伦比的瑰丽景象应该挺有意思的。

说做就做,她立即拿起毛笔,打算试着先画一副月球的景象。月球表面色彩单调,地形也不复杂,用水墨应该能很容易就画出来。她凭着昨晚的记忆,很快就完成了,画得很像。但就只是像而已,再也无法表达什么了,她不喜欢空洞的作品。

看时间还早,她就想去问问暮霈有没有那些印有天文图片的书。其实她对他也很好奇,很想知道他这个学霸的脑子是不是也有秀逗了的时候,否则怎么会突然搬到凶宅里来。

501前亮着一盏新装上去的节能灯,彻底消除了思涵对501的最后一点恐惧。按响门铃后,暮霈很快就来开门了。“有什么事?”他问。“我、我想跟你借些书看看。”她有点紧张。“那进来吧。”他说。

两人围着茶几坐在垫子上。“你一个人住啊?”思涵环视了一下说。“嗯。”暮霈简单地应了声。“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住了?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凶宅吗?”思涵直接抛出这个疑问。

“这不是凶宅,这是我家。”暮霈给思涵倒了一杯茶,神色平静地指了指厨房说:“那时,我只有四岁,我爸爸就在那里,突然发了精神病,当着我的面用菜刀把我妈妈杀了。”他语气平淡,像在讲别人家的故事。

思涵不禁一阵毛骨悚然,不敢再看厨房,想不到当年那出惨剧的经历者就在她眼前。暮霈注意到她的恐惧,就温柔地看着她:“你别怕,你应该知道,这世界并没有鬼。”

他又喃喃了一句:“不过有的话那该多好,我多希望能再见到她。”思涵不知说什么,只好喝了一口茶,转头看着光线昏暗的厨房。刚才的恐惧感已荡然无存,她想,如果暮霈妈妈的灵魂还留在厨房里的话,那它一定会在儿子做饭时唠叨着这个菜该怎么做那个汤要再添点什么。

“之后,我爸爸在拘留所里自杀了。”暮霈继续说:“我后来被姑姑收养了,但她并不喜欢我,我唯有拼命地学习,努力做个能让她欢喜的好孩子。虽然我保存着这里的钥匙,但一直都不敢再回到这里来,直到最近,我突然非常地想念这个不复存在的家,就搬回来了。”

说完这些,暮霈看着墙上的合照,似乎沉浸在对过去幸福生活的怀念中。思涵觉得应该安慰一下这个忧伤的孩子,默想一会,说:“你这个物理奇才应该知道,这世界确实存在一种能量巨大而我们又无法看见的东西,那就是暗物质。也许你爸妈的灵魂就是一团暗物质,它们一直就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见而已。你要相信它们的存在,要相信在你绝望的时候,它们会给你力量。”

“谢谢。”暮霈笑了笑,说:“我没事的,对了,你想借什么书?”“我想借那些有很多天文图片的书。”思涵说:“我要画一些宇宙水墨画,想拿来参考。”又有点羞涩地小声说了一句:“我将来想要做一名画家。”

“好啊,这种书我很多,你随便拿就是。”暮霈很高兴,举起茶杯说:“祝你早日实现理想,蒋大画家。”思涵和他碰了碰杯,摸摸有点发烫的脸说:“我还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的理想,其实我爸妈都不怎么喜欢我画画。”

说到“爸妈”这两个字,思涵又怕暮霈不开心了。但暮霈并没在意,他说:“你先在高考里取个好成绩,理想的事以后再慢慢跟他们谈吧。”思涵吐吐舌头说:“但我的成绩怎么也提不上到能取悦他们的程度啊。”“没关系,有我在呢。”暮霈拍拍胸膛说:“我可以辅导你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晚上到我家来复习,哪里不懂就问我。”“是么?那我可当真啦。”思涵说。

4星光

思涵的妈妈发现女儿似乎恋爱了,而且对象竟是楼上那个住在晦气房子里的男孩。

每天清早,暮霈都载着思涵走那三百米的路程,然后微笑告别,这一段路里的语言交流始终很少,但并不妨碍他们感情像每天的阳光那样,一点点不露声色地持续升温。

每天晚上,她都按时拿着书本上他家去。虽然说是复习,但思涵妈妈就是放不下心,不是端着糖水就是拿着水果的,总能找点理由上去看看。当确定他们俩真的是在认真学习后,就更觉得应该要做各种好吃的端上给他们。渐渐地,思涵妈妈就喜欢上暮霈这个优秀而又可怜的孩子,还经常叫他下来一起吃饭。

在距高考还有十天时,思涵妈妈上了暮霈家,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就进入厨房忙碌起来。暮霈和思涵在厅里做练习题,不时低声讨论。不知过了多久,思涵妈妈终于从厨房里端出一锅香喷喷的炖汤来。

暮霈松了松手指头,和思涵一起到餐桌旁坐下。“这汤真是好喝。”暮霈赞叹着埋头细细品尝。突然,他无意地转头看了看,发现思涵妈妈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那是一种他四岁以后没再见过的目光。

“呀!好好的,你怎么哭了?”思涵看见暮霈流下两行泪水,就笑着伸手轻柔地帮他拭了下。“真是个傻孩子。”思涵妈妈笑着摸了摸暮霈的脑瓜。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他想。尽管在姑姑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

很快,高考来了又走,很多人的生命诗篇又开始了新的一页。思涵自觉每场考试都发挥得不错,很愉快地走完了中学生涯的最后旅程。

考完后的第一天,思涵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赖在床上,而暮霈则去了他姑姑家。到了晚上,思涵吃过饭后就给暮霈发信息问他回来了没,他回复说在天台上,她就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西瓜,切开两半后就拿着两个匙羹去找他了。

这夜的微风像个多情的诗人,荡漾着撩人的气息。思涵和暮霈各拿着西瓜,边吃边看着星空。他们人生新的旅程将在不久后展开,在这短暂的停歇时刻,似乎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他们去完成。

“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多少种颜色呢?”思涵说。“星星的光谱分为七种类型,由蓝到红分别用O、B、A、F、G、K、M这七个字母来表示。”暮霈说:“你知道吗?有一个有趣的顺口溜可以记住这些字母。”

“什么顺口溜呀,说来听听。”思涵说。“不,这这句话我才不会说呢,你自己去查吧。”暮霈说。“讨厌,快说呀。”思涵打了他一下。

但暮霈没有下文了,安静地吃着西瓜。思涵见他久久不说话,就想该不该把自己心里对他的感觉说出来,但又怕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说,还是不说呢,她很纠结。

世界安静得似乎能听到流星划过天空的声音,水光盈盈的西瓜瓢上,缀满了小星星。
再等等吧,这事不急于这么快就弄清楚。她想。

5彗星

开始在家呆着后,思涵很是无聊,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她已一连画了三个小时,心想一直这么画也不是办法,得找其它消遣。她想上去找暮霈,但现在不用复习功课了,还有什么理由去找他?

那时她家没装电脑,电视又没喜欢的节目,只好看起暮霈的那些天文书籍。这些书都写得浅显易懂,她越看越有滋味,在翻到讲述恒星光谱的那一页时,她愣住了。

她看到了那晚暮霈没说给她听的那句顺口溜-- “Oh,be a fine girl,kiss me。”

她想,如果他昨晚有勇气说出这句话,那她会不会答应他,去吻他一下?

哎,我们都需要勇气啊。她已清楚自己是喜欢暮霈的,而他似乎也喜欢她,但爱情的第一步到底会由谁踏出呢?

还是上去看看他吧,要无聊就两个人一起无聊,她想。

但暮霈似乎没在家,她又是按门铃又是拍门的,里面没一点反应。她又跑上天台去,但门也是锁着的。她汗流浃背地走下来,不死心地又拍了一下501的门。

可能他去姑姑家吧?她想。这楼梯间的空气很闷热,她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的话恐怕就要脱水了,只好赶紧回家吹风扇。

思涵想继续翻看暮霈的书,就拿起《时间简史》看起来。这本书是两天前从暮霈那里借过来的,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书。思涵知道霍金,那是一个令人敬佩的科学家。

她也一直留意外面有没有人走上楼的声音,但看到的都是四楼的住户。到了晚上,思涵妈妈在厨房里做饭时叫思涵去喊下暮霈,如果他还没煮饭的话就叫他下来吃。

上到五楼,她发现那盏节能灯没有亮,整个楼梯间就像一个火热的黑洞,能吞掉所有进入到这个神秘空间的事物。她摸索着,使劲地拍了拍501,里面仍旧没人应答。她拿出手机打了他的电话,他没有接。打第二遍时,她似乎听到了他的手机铃声从门里隐隐约约地传来。

难道他把手机落在家里了?她郁闷地坐在楼梯级上,心想如果这个马大哈现在回来的话就吓他一下。这里的空气就像热浆糊似的,糊得她一身黏黏。她耐心等着,直到她妈妈喊她回家吃饭。

在下楼的那一刻,她想,他会不会从此不再回来这里了?就像一颗彗星那样,偶尔回归一次,陪她度过一个月的愉快时光,然后就不留痕迹地去往下一个地方。

6阳光

时间在思念的浸泡下,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

思涵仍旧不时到501前坐一坐,等暮霈回来。一直到分数公布,一直到回校填报志愿。

思涵没想到,回校那天有人向她表白了。那天,她的同学范晨星问她报了哪间学校,然后自己也报了同一所。之后,晨星把她约到教学楼旁的小花园里,说:“蒋思涵,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请你做我女朋友好吗?就算你现在不接受我也没关系,在大学里我还是会继续追求你的,我会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的。”

范晨星虽说也是校草级的人物,但听完他的表白后,思涵也没什么激动,只笑了笑,发了一张好人卡给他:“谢谢你的喜欢,你是个好男孩,但我对你没感觉,而且我也已有喜欢的人了。”

“他是谁?”晨星不死心,怀疑思涵在骗他。

“你以后会知道的。”思涵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思涵早就想要到暮霈的学校里去找他,但不断地有同学找她聊天、拍照。“希望还来得及。”她想着就飞快地走出了校门,打了一辆摩的,直奔师范附中。

思涵一进入附中不久就远远地看见林暮霈了,他正和一些同学在合影,她赶忙走过去。看见思涵的出现,暮霈露出一丝惊愕。他说:“小涵来这里找我?”思涵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对暮霈只“哼”了一下,不理他。

“你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生气的样子?”暮霈大惑不解,过去拉了拉她的手,关切地问道:“到底什么事呀?”“哼,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家,手机也不带,我、我担心你啦。”思涵红着脸小声说,生怕被别人听到。

“原来这样。”暮霈笑道:“因为我姑丈生病了,我回去照顾他几天。怎么?才不见我几天就想念我啦?”“去,谁想念你。”思涵推开他。

“你跟我来。”暮霈又拉住思涵的手,把她带到一个小喷水池旁。“小飞你过来帮我们拍张照。”他喊道。那个叫小飞的就过来用暮霈的相机给这对站在喷水池前的小冤家拍了一张照。小飞说:“霈少选的角度真好,喷池里的彩虹刚好连着你们两个。”

他们转身一看,水池里还真有一道时隐时现的彩虹。

“你女朋友么?”小飞问。暮霈就笑着看看思涵,思涵也不回避,定睛看着他。

“呵呵,那要问她答不答应了。”暮霈拉着思涵的手说:“小涵,我喜欢你,这几天我也很想念你,我本想今天就回去找你,向你表白的。”“嗯,林暮霈,我也喜欢你。”思涵点点头,在他耳边说:“Oh,be a fine guy,kiss me。”

听到这话,暮霈也不顾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在盛夏骄阳下给了思涵一个热气腾腾的吻。“那么,我们回家吧,在这里怪不好意思的。”思涵说。

他载着她,走在长长的回家路上。阳光灿烂,周围都是明晃晃的,思涵打着伞,尽量替暮霈挡着更多的光线。路旁的芒果树挂满了青绿的果子,目送着他们这一段由青涩逐渐走向成熟的旅程。

7光年

2018年7月28日,清晨七点。

月全食已经结束了,而疲惫至极的同伴们早就睡着。思涵在帐篷里,写了一条微博:“亲爱的林暮霈,你在天上还好吗?你离开我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想你想你……”

很快就有了回复:“宝贝涵涵,每次看你这样写都觉得怪怪的,你怎么不改为问我在空间站里还好吗?嗯,不管怎样,我也在想你想你想你……”

接着还有一条回复,是他们正在读小学的儿子发的:“爸妈你们这么早就起来秀恩爱啊,这让还是单身的我情何以堪啊?”

他们一致回复:“小兔崽子,给我们好好读书,不要胡思乱想。”

不久,林暮霈又回了条:“亲爱的,如果此刻在14光年外的地方有个外星人在用超高倍数的望远镜观察地球,也许它正好看见了我们那年的初吻呢。我们的爱情故事其实早已藏在地球反射出的光线中,就算我们以后化为尘土,地球粉碎,那些光线仍旧会穿梭于茫茫宇宙中,让那些遥远的外星生命知道,这宇宙确实存在过一个地球,存在过你、我,还有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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