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篇《畅游龙江》写得有些沉重了,不像是游记,倒像是祭文,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连我自己都有些厌烦了。
决定从这种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力争留下一些开心的文字。毕竟,不管中国近代史多么苦难和屈辱,生活总得继续,我们这些当代中国人也不能总是活在仇恨和抱怨之中。
但说到与俄罗斯远东第三大城市布拉戈维申斯克隔江相望的中国黑龙江省黑河市,我的心情依然难以轻松,一如既往地沉重,沉重得让人快要窒息。
不为别的,只因黑河对岸就是我们曾经的海兰泡,还有永远都不能忘却的江东六十四屯,更有大片大片曾经属于我们的美丽河山。
不得不承认,在屈辱的历史面前,不少国人总是习惯于自我麻木或假装遗忘。比如,对黑河这座边城,更多人了解它并不是因为“海兰泡惨案”,也不是因为江东六十四屯,而是因为它是国务院批准的首批沿边开放城市之一,因为早些年风行一时的“南有沙头角,北有黑河岛”的说法,因为传说中以赌博和买笑为主要目的“过境一日游”。
其实,作为沿边开放城市,黑河有些名不副实。论经济发达水平,它远不如中国其它沿边开放城市;论边贸活跃程度,它甚至被同属黑龙江省的县级市绥芬河远远地甩在身后。
当然也得承认,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黑河的变化很大,无论是城镇规模还是建设水平,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展现出很好的发展前景。
尤其到了周末,当位于大黑河岛的边境口岸人来人往,当满大街都是前来休闲购物的俄罗斯人,黑河作为沿边开放城市的特质体现得特别明显。
关于黑河,当地人有一句顺口溜,把这座边城的特色概括得十分到位:“小城不大,风景如画;人口不多,贼拉能喝;楼房不高,顶上带包;一江两城,干啥都行”。
第一句好理解,就是说黑河紧靠大江,风景秀美;第二句形容黑河人热情好客,酒量惊人;第三句则很好地描绘了黑河的城市建筑风格,无论是新建筑还是老房子,全都包装成欧式风格,让外地人到了这里以为到了横跨欧亚大陆的俄罗斯;第四句内涵极其丰富,自个儿琢磨和体会去吧。
在我看来,到黑河一游,有三个地方值得一去。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以边贸为招牌的大黑河岛。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俄罗斯商品,从套娃到伏特加,从裘皮到巧克力,大大小小,琳琅满目,大可满足国人购买洋货的猎奇心理。
这里的商户几乎全是中国人,卖的也多是中国制造的“俄罗斯货”多数产自浙江温州、义乌一带。个中缘由,只因正宗的俄罗斯商品价格本来就昂贵,加上关税,好多国人真消受不起,于是中国产的高仿品就成了替代品。
这里还有免税店,据说可以买到出口转内销的低价高档商品。
沿边公园是黑河的另一个有意思的去处。
在这里,可以远眺对岸的俄罗斯城市,可以到与公园相连的码头坐船到黑龙江上感受一江两城的独特风情,还可以看到中央军委授称的“黑河好八连”官兵巡逻执勤的飒爽英姿。
而号称全国唯一的黑河旅俄华侨纪念馆(也叫旅苏、俄留学生纪念馆),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了解中国共产党早期历史的另一个窗口。
当年,正是通过黑河这条“红色通道”,不少中国共产党人由此进出于苏联,学习革命理论,传递共产国际的命令指示,抑或把革命后代送到苏联学习深造。在艰苦卓绝的革命年代,黑河这座边城发挥了不可替代的桥梁和纽带作用。
从黑河进入苏联的共产党人或相关人士,有的后来成为国家领导人,有的成为“两弹一星”先驱,有的成为航天工程的领头羊,有的还成为指挥家、表演艺术大师和翻译家。
因为工作原因,我曾多次前往黑河。尽管没机会到对岸并踏上曾经的海兰泡和江东六四十屯,但那份深刻在民族记忆里的伤痛一刻不曾减弱。
在黑河,除了曾经的同事、战友和几名同学,我还认识一位叫朱明利的老兄。想来都是知孝顺、重情义之人吧,尽管只是一面之缘,我们一直通过微信朋友圈默默地关注着对方。
那是2015年国庆期间,我刚在沈阳做了腰椎间盘突出微创手术,在爱人陪同下,坐火车去合肥小妹家休养。来自黑河的明利兄和其老父亲与我们同在一个软卧包厢,父子二人目的地是安徽淮南老家。
那一年,明利兄的父亲已经80岁了。老人一直想回老家走走看看,还说这可能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回淮南。明利兄很感慨,称自己年轻时忙着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做生意,没时间陪伴父母,这次陪父亲回老家好好转转,还要摆几桌酒席请一请老家的亲人们。
父亲子孝,我很感动;加之我曾在黑龙江工作生活十四年,对黑河又非常熟悉,我们两人不仅聊开了,还喝上了酒,并且越聊越投机、越喝越投脾气,临别时互留了电话和微信,之后一直保持联系。
转眼,明利兄的老父亲已经86岁高龄了,身体状况很好。衷心祝愿老人家健康长寿,更愿他所在的黑河市发展越来越好、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2012年11月14日晨草于辽宁沈阳,2021年5月26日完善于河北石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