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床。整天像个废物一样，吃了睡，睡了吃。唉，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老了老了也捞不着享个清福，还要侍候这个大小姐，这吃的喝的都不用花钱呐......”

叶之瑾翻了一个身，用被子捂住了耳朵，可她堵不住妈妈唠叨的嘴。今天是离婚的第七天，叶之瑾还沉浸在委屈中不能自拔，妈妈却每天跟她明着暗的放着箭，让她心寒。

大学毕业后，她本想留在上海发展，但妈妈让她回来。叶之瑾打小就对妈妈的话唯命是从。与其说是听她的话，不如说是想让她闭上那机关枪一样的嘴巴。

自叶之瑾记事起，她感觉自己的耳朵根子就没清净过。妈妈除了对生活的各种抱怨，还有对爸爸的各种看不上，仿佛她一切的不幸都是爸爸造成的。

爸爸是个军人，在部队里挂副营级的时候，同他一起入伍的战友们，很多已经升为团级甚至军级干部，这让妈妈很不爽。说他们会拍马屁、会送礼。就爸爸整天像个木头，不懂得巴结领导，混成这个样子。说她当初瞎了眼嫁给他。

妈妈一闹，爸爸就闷着头抽烟，听得烦了，推门出去半夜才回来。爸爸一走，叶之瑾就遭了殃。妈妈又搬出邻居家孩子，说人家孩子如何如何好。说有个没出息的爹，闺女也好不到哪去。

忍受着妈妈在心灵上的摧残，叶之瑾倒是很争气。她学习一直很优秀，后来还考上了名牌大学。那段时间，妈妈可真是扬眉吐气。

每逢看到邻居、亲戚、朋友，妈妈就把女儿的光辉事迹搬出来一通炫耀。叶之瑾感觉妈妈把对她二十年的好话，都攒在那个时候一起说了。

上大学后，妈妈明令禁止叶之瑾不准谈恋爱。叶之瑾竟然还真做到了。虽然那时，她几乎天天都收到情书。

这次看到女儿回来，妈妈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让叶之瑾感觉不像她那个妈。

妈妈要她去相亲。说人家条件好，人又帅，说能让叶之瑾遇到，是她积了八辈子德。从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言辞里，叶之瑾分明听出了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潜台词。

相亲对象叫林楚宁，父亲是当地房地产开发商，家里有钱有势。林楚宁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因为女方出轨。

相亲那天，叶之瑾总有种错觉，相亲的不是她，而是她妈。

妈妈早早就把她叫起床，为她挑选衣服，而且要她一件件穿起来让她过目。妆画了一遍又一遍，太浓了不行、太淡了也不行。折腾了半上午，好容易获得她的肯首。

男方安排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出席的是林楚宁和妈妈那个提供缘分信息的姐妹。

叶之瑾和妈妈到达时，对方已经在等候。看到两人，林楚宁很热情地站起来打招呼，妈妈脸上笑开了花。

林楚宁，目测身高有1米8，略瘦，文质彬彬，穿着白色素纹衬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举止文雅，说话得体，很懂得照顾人。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照顾地服服帖帖。

叶之瑾看在眼里，心里已暗生情愫。她本没有过恋爱经验，看到一个男子这么殷勤地对她，自然心满意足。况且，他长得还挺帅。

看得出，林楚宁也很满意叶之瑾。她清纯不失妩媚，像个芙蓉仙子。说话不多，一开口脸先红了起来，这少女的羞涩撩得林楚宁心里痒痒的。

叶之瑾身家清白，是经得起林家调查的。而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因为男方比自己大八岁，并且有过一次婚姻而改变。何况，林楚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两人毫无悬念地开始交往。林楚宁虽然出生富家，可身上没有骄奢之气，对叶之瑾呵护有加。两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交往了三个月，林楚宁向叶之瑾求婚。

叶之瑾有些惊慌，她认为两个人一定要经历几年的彼此了解，才能确定是否走到一起。可妈妈坐不住了。

“小瑾，你傻啊，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赶快答应他。你现在刚毕业，嫁给他也不用再找工作。再生个孩子，你这一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这可是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啊。”

叶之瑾可不想找个长期饭票，她看重的是两个人的感情。但她最终还是屈服于妈妈的软磨硬泡，答应了林楚宁的求婚。

婚礼举办得很盛大，公公请来了大半个城市的名人，让叶家着实开了眼界，也让妈妈脸上放了光。但叶之瑾在乎的只是，林楚宁看她时眼里的柔情。

2.

婚后，叶之瑾曾说服林楚宁，让她出去工作。可林楚宁说，她的工作就是好好地做他的太太。试过几次，叶之瑾就不再说了。

那时叶之瑾一天中最期待的是晚上六点，林楚宁下班回来的时间。每当这个时候，叶之瑾都觉得一天的等待值了。

她会挖空心思地为林楚宁制造惊喜。或躲在门后，等他开门吓他一跳；或跟他躲猫猫，让他满屋子地找她。刚开始林楚宁很吃这一套，抓住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把她抱进卧室。

慢慢地，林楚宁开始晚归，有时甚至接连几天不回家。叶之瑾一天的等待，等来的总是林楚宁不回来吃饭的电话。

每天坐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叶之瑾感觉自己像金丝笼里的鸟。

看出叶之瑾的无聊，林楚宁给了她一张信用卡，让她没事去逛逛街，又说公司太忙不能陪她。叶之瑾大学毕业就嫁了人，没什么朋友，她又不是个贪慕虚荣的人，买买买她不根本感兴趣。

公婆对她一直客客气气，只是最近婆婆很关心她的肚子。

结婚大半年了，叶之瑾也不记得，最后一次跟林楚宁亲热是什么时候。有时她感觉自己就像过了气的衣服，挂在衣柜角落里，不能再吸引到主人的关注。

去年的冬天，几乎天天下雪。叶之瑾和林楚宁总去院子里扫雪。说是扫雪，不如说是在玩雪。两人撒了欢地在雪地上打闹、扔雪球，快乐地像孩子。今年的冬天，没下雪，却出奇的冷。

“太太，饭好了。”张妈把饭菜摆在桌上，喊了一声。

“先生打电话说不回来吃。”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叶之瑾看着一桌子菜发呆，落地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撕破这沉寂。

婆婆不再掩饰对叶之瑾的不满，埋怨她不给他们林家留个后，叶之瑾只能在一旁尴尬地听着。林楚宁最近经常夜不归宿，有时好容易回来一次，一个电话又不知被谁叫走了，他说公司有事。可明明叶之瑾听到电话里是女人撒娇的声音。

3.

每次回娘家，叶之瑾都不空手。给妈妈买衣服、化妆品，给爸爸带些酒和保养品，给弟弟塞些钱。当年妈妈随爸爸转业来到这个城市，爸爸在一家企业当了个挂名领导，工作清闲。妈妈被安排在医院做后勤工作，活儿也不累。那时有了弟弟，在叶之瑾读初中的时候。

叶之瑾不明白，为什么爸妈天天吵架，还生了弟弟。现在弟弟已经上了初中，他最喜欢姐姐回来，那意味着他又有钱玩游戏了。

为了弟弟沉迷游戏的事，爸爸没少打他，可现在弟弟长得比爸爸还高，爸爸打不动也懒得打了。每次只要他一动弟弟，父子之战就演变成夫妻之战，妈妈绝不允许爸爸碰她的儿子。

每当看妈妈老母鸡一样地护着弟弟，叶之瑾就想起她小时候，一点小事妈妈就会挑唆爸爸打她，爸爸边打，她边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是该要个孩子了，结婚都一年多了。有了孩子，你的地位可就稳固了。”妈妈忙不迭地说。

“楚宁太忙，有时好几天都见不着他。回来了，就说累，我上哪要孩子去？”

“男人总是要忙事业的，还能总在家陪着你。你可要长点心，像林楚宁这么好的条件，人长得又好，不知外面有多少女人会投怀送抱的。”

“赶快要个孩子吧。”临走时，妈妈还不忘嘱咐叶之瑾。

叶之瑾不是不担心林楚宁会在外面沾花惹草。可她又能怎样？

她感觉自己像被养废了翅膀的天鹅，完全丧失了飞翔的能力。她都不敢想，如果她和林楚宁感情出现问题，她会怎样。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林楚宁在与叶之瑾结婚两周年纪念日那天，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在她面前。他很直白地告诉她，要跟她离婚。叶之瑾当时无地自容，她只记得那个年轻女孩脸上是胜利的表情，跟她当年结婚时镜子里的表情一模一样。

林家似乎也默许了儿子的行为，毕竟叶之瑾没给他们留下一子半女，不值得挽留。两人没有共同财产，所以，离婚简单到了极点。

这下妈妈炸了锅。失去豪门光环的叶之瑾在她眼里变成了令人唾弃的草芥。最重要的是，她害她在亲戚朋友面前颜面扫地。

妈妈刀子一样的咒骂反复地刺着叶之瑾已经满是伤痕的心，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吞下了整整一瓶安眠药。

当叶之瑾再一次睁开眼睛，她决心要改变自己，她要离开这个家。

（待续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