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踪

38女神节那天，老公的大爷失踪了。

他今年64岁，光棍，独居。

其实发现他不见的时候，已经过了四五天了。

因为他一个人住，时常自己骑着摩托车上街，有时候也出去干零工挣钱，所以偶尔消失两三天，也属常事。

直到第5日，才发现他不见了好几天。

通过左邻右舍询问，把时间锁定在了3月8日左右。

这时候才有一两人觉得需要找一找，其他人只是认为，他出去工作了，或许不久就会回来。

第7日，打听了他每年去干活的几个地方，都说不曾见过，这时候，老公的弟弟开始出门寻找，发朋友圈，贴寻人启事。

未果。

2 大爷此人

大爷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有点驼背，不爱说话，即使被人问了，回答得也是像蚊子嗡嗡似的，只听见声音，听不清说什么。

他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就在父母死后留给他的小院里，独自生活了一辈子。

他把自己的院子打理得很好，干净整洁，冬季屋里什么时候都是暖暖和和的，夏季园子里的菜多得吃不完。

他身体还算不错，有点哮喘的毛病，也还能干体力活。

我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他每隔两三天，就往我家里送东西，大到米面油，小到孩子的饼干雪糕，还有他电视购物的电暖器，自己种的黄瓜韭菜，蒸两个红薯，煮两个鸡蛋，都要往这送。

他们兄弟四个，三叔早死，四叔不回家，只有家公有两个儿子，他大概把这两个侄子当成儿子的看待的。

3 蛛丝马迹

一天早晨，我婆婆起来，发现大门上挂了串钥匙，并没有在意，以为他有事出去，让她帮忙喂下兔子。

直到这时，才恍悟他大概是走那天挂上的。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家里的摩托车。

老公报警了，可惜，警察只在电话里做了记录，来都没来，他们说，失踪三个月，可以找刑警立案……

报警没用又想到了我们这附近小区的摄像头，查了好几个小时，却根本没发现他路过的痕迹。

如此一来，不知方向的寻找简直是大海捞针。

查看了他的家，电动车还充着电，大盆里泡着衣服，园子刚刚翻过，蔬菜种子都买了好多种。

看起来不像要远行。

实在没办法，二弟开车，把附近各个村里，山道，水渠通通翻了一遍，他的姐妹也回来，我老公婆婆都跟着找，就这么找了四五天。

这期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发朋友圈，贴寻人启事，查银行卡，查摩托车的去向，甚至找人算命。

但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4 发现

最后，大家都准备放弃寻找了，只寄希望于他干活去了，过一阵子就会回来。

第十三日，老公接到电话，在村子的最里面山上，天然气管道附近，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婆婆顿时麻爪了，虽然也有想过是不是出事了，但没发现尸体就还有其他希望不是？

我安慰她，也许不是我大爷呢，她说，不可能了，一定是了。

警察来了，他们跟着警察的车去山上，不久，我打电话询问，那边是老公的哭声：“是，是大爷…”

大爷死了，在村子最里面没有人烟的地方，山上一块没有杂草的空地上，趴在那死去了。

身边有两瓶酒，有吐出来的未化的药片，有挣扎的痕迹，经警察比对，那是他治哮喘的药，是自杀。

但是他的摩托车去哪了，至今依然是个谜。

当天，就把他运回来，抬山上埋了。

也是奇怪，埋完就下雨了，他们说，他知道要下雨，想回家，不愿意被雨淋。

5 自我挣扎

人们猜测，他为什么要自杀，也许是因为今年出去没找到工作，也许是想到自己老了害怕无人养活，也许是谁说什么让他钻了牛角尖……

而我想的是，原来看起来平日不发一言的人，心思也是敏感细腻的。原来平日木然的表情下，也有一颗恐慌焦虑的心。

我从没有关心过上了年纪的老人心里在想什么，包括我自己的爷爷奶奶，只关心他们的身体。

似乎岁数大了，只要吃吃喝喝，或者疼疼孙子，友情爱情那些都不是他们该想的事似的。

我后悔连跟他说说话的时候都很少很少，也不知这样的大爷心中想的都是些什么。

至此，我想起了许多细节。

前几天大门外堆垃圾的墙垛上，发现了两袋肉和两箱饮料。两袋肉有十几斤，而且已经有点坏味儿了，不知道放了几天。

前些天他去找工作，别人因他岁数大不肯要他了，他曾和别人说，钱都挣不来，活着还有啥劲儿。

还有去年冬天，他自己去县里把五保户取消了，当时婆婆知道后大骂他脑袋有病，这时候发现如果还是五保户，那他死后房子要归公……

这样看来，他这次的死亡，不知道酝酿了多久，他指不定有多少次，想要去死，又回来，又想……

我想起了他死时周围挣扎的痕迹，他临死时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痛苦得不想死了，那些药片会不会是自己扣嗓子吐出来的呢……

人生八苦，我想，还可以加一苦，鳏寡孤独，也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