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寒冬的夜晚,你正低着头计预算,我趴在图纸边上看热闹。
“再过几年,到河对岸的姚沙村里,给你找一块地,我亲手给你建一所房子。”
“真的”
我欣喜若狂,眼睛笑成了天边那弯新月。在那昏黄的台灯下,我们一起构想……
房子至少三层,引山泉到家中,留一口大水缸来接雨水,砌绿色镂空的花窗;要有一间大书房,养一只慵懒的小花猫,我看书时它在脚边眯眼打盹,阳光透进来,洒满房间,暖暖的,生机满盈;阳台看夕阳看星月,夏季存太阳能,冬日晒太阳喝下午茶;楼顶可晒被子、晒腊肉、晒腊鸭、晒腊肠、哂花生和哂白菜干。
等等,这些除了晒被子,其余的你都会吗?我愣了一下,然后笑倒在你怀中……
房子前要有一池碧水,种满荷花,所谓伊人,亭亭静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夏日里用荷叶蒸饭,瓶中插荷,满屋芳华,一片荷叶,满室清凉;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庭院边上种上竹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用竹筒装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绿酒一杯歌一遍,岁岁长相见;旁边还要种上芭蕉,春日里闲来的时候,听雨打芭蕉,茗茶看书,点滴到天明。
院里种玉兰和桂花,在夏至时,听蝉声隐在玉兰花香中,暑气全消,待霜降之时,看冷月影桂花。
不是人闲桂花落吗?
我翻个小白眼,小声地说我又不是王维。
还要有牵牛花爬满竹篱笆,蓝的白的紫的,和五星花混在一起,让腥红零星点缀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把昙花移植过来,待到中秋之夜,仍旧喝着有荔枝味的月光茶,静侯月下美人的盛开。
种上茉莉和山茶花,随处散落的蔷薇或兰花,午后独坐庭院里发呆,直到明月来相照。
搭个架子种葡萄,七夕之夜,听牛郎织女夜半轻语;门前种热情的三角梅,埋些有机肥在土里,看它开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让人远远就感受到姹紫嫣红。
充满芳香的庭院,时时闻鸟语,处处满笑声,蝴蝶深深见,蜻蜓款款飞。
春天从花间走过,夏日从晚风飘过,秋月从云朵穿过,冬日从心头暖过。新雨后,莲叶藏露珠,闲来做一梦,心底一片安然;只向繁花低头,玉立碧池旁,霞彩满天;一阵微风,夜空划流星,细听秋虫鸣,山月朦胧。
晨曦初微,山风带着梦的芬芳,与朝阳共舞;素月盈辉,草木上撒着通透的青光,竹影里流萤点点;骤雨歇停,雨后的清新带点泥土的味道,看飞挂的彩虹。
你要常来看我,我在摆渡口等你。我眼内满是欢喜。你笑而不语,沉默了一会说:“那时应该不会有摆渡了。”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春潮涟漪,枯荷听雨,月下竹影,消寒数九。
我以为,可以在这庭院里,不恋春光,不悲秋凉,流年漫长,看云飘,听雨声,闻花香,一窗暖阳,一院星光,微笑不语,任人生细水长流。
你说,生活不只眼前的小城镇,让我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远方和诗歌。 于是,我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奋力地打拼,然后在这座浪漫的海滨城市安了家。
正如我明明忙得死去活来却漫不经心地告诉你我是如何的张牙舞爪;正如我明明委屈得难以承受却轻描淡写地告诉你我是何等的风轻云淡。
正如你明明住院打着点滴却若无其事地告诉我你是如何的生龙活虎;正如你明明孤独寂寞地吃着晚餐却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你是何等的多姿多彩。
我回来陪你。
不用,我还没老。
好,等你老了,我回来陪你。
我们笑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