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腾
六年了,我穿越了六年,我这个身体也六岁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我整天在这个看似并不是正规衙门的庞大地牢中,连太阳也没见过,基本生活就是:数牢门杆数、和婆婆大眼瞪小眼、教狱卒们下五子棋……其实自己呆的这面牢门倒是和孤儿院那扇禁地牢门出奇地相似。
“唉……”我穿着囚衣盘腿坐在牢门外高声叹气。因为狱卒们常常下棋输给我,所以只好答应让我们这些囚犯打开牢门自由活动,当然是在主牢门范围以内…… “狗尾巴草,在叹什么气?”一人穿着紫衣的狱卒大叔阔步朝我走过来,一脸谄媚地笑着。
他可不是这里普通的狱卒,他是虹衣死士的末位,另外还有六位分别以彩虹为名,七位虹衣死士便是所有狱卒的头头。
六岁小孩很鬼
这里关的囚犯有三十八个,狱卒却一百多个,全是高手,再加上大家举止都不像平常人,所以我想这些囚犯都很有来头。虽然我使出浑身懈数对婆婆软磨硬泡,但她就是不告诉我身世,也不说为什么被关进来,估计肯定也非寻常人。
“臭紫衣,我警告你,我叫皇甫娜!皇甫娜!”我不悦地大声吼道,我讨厌狗尾巴草这个名字,土死了土死了土死了!
“哟,小娜娜小姐,你今天怎么气乎乎的?亏我还拼死拼活地带来木梳孝敬您呢!”紫衣叔粗犷的声音在潮暗的地牢中特别响亮。
我一见他手中的木梳,气顿消不少,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梳子,一边梳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懒洋洋地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呵……呵呵。”刚才一脸谄媚的紫衣听到我的话惨笑起来,紧着又问道,“皇小姐,你说人在沙滩上走啊走啊走的,一回头为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留下的脚印呢?”
我倒!这都已经是N天前我给虹衣死士们出的题目了,不过就是答对者能自由放假一天,用得着这么紧张吗?要是我答对就能“囚牢放假”那该多好,整天呆在地牢里,我迟早有一天会发霉的。
“紫衣叔,你这可算是作弊哟,这样会教坏我这个纯洁幼稚的小孩子哦!”我故作一副天真烂漫的童真样,眨巴着两只眼睛瞪着已经满脸惨笑的紫衣叔。
“啪!”没来得及躲开,我的脑袋上挨了紫衣一记暴粟,“你还幼稚?我就没见过六岁孩童这么鬼的!”
不普通的小男孩
“我的脑袋会疼……”我抱着头刚想抱怨,就听橙衣叔和黄衣叔的骂骂咧咧声由远及近。
我和紫衣叔不约而同往外面探去,只见赤衣叔抱臂铁着面孔向我走来,橙衣叔和黄衣叔拖着一个满身鲜血的老爷爷和小男孩跟在赤衣身后。
“赤、橙、黄衣叔,你们今天大丰收嘛!”我惊叹地叫起来,心中却犯疑惑,好端端地又抓人进来,还满身鲜血,已经好几年没见虹衣死士抓人了,这次怎么抓个小孩子。
“丰收个屁,这死老头的嘴比石头还硬!”黄衣叔拖着小孩一脸不满,而那个小孩大概是听到我的惊叹,艰难地抬起头怒瞪着我。
哇,好一张玉树临风、潇洒英俊、风流倜傥、发如黑雪、肌似白玉、眸若宝石的……小破孩脸蛋呀!不过这眼光也太犀利了吧,好像要把我祛肉噬骨一般,一身的伤、一脸的狼狈居然挡不掉他身上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
“黄衣叔,我喜欢这小破孩,让他住我隔壁吧!”我一边撒娇地贴到黄衣叔身上,一边得意地冲那个小男孩挑挑眉,有这家伙做我邻居,至少有阵子不会闷了。
“小捣蛋,他可不是普通的囚犯,他是……”黄衣叔的话刚说出口,冷面的赤衣叔就瞪了他一眼,黄衣自知失言立马闭紧了嘴。
我眼珠子一转,不等他们交流眼神完毕,又问:“不普通?这小破孩还能是猪窝、狗窝里出来的不成?”
我这么一问,立刻又被那小男孩用犀利的目光狠狠瞪了一遍,黄衣叔被我逗笑,一时又忘记自己快嘴的毛病,笑道:“你这鬼灵精的小东西,这回可猜错,他不是猪窝也不是猪窝,他是龙窝……”
审审小破男孩
黄衣叔的话没说完,橙衣叔又唬了他一眼,顺手把小男孩也拖过去,说道:“乱说什么,我先把他们绑到木架上去!”
龙窝?!看这小破孩的王者气息,难不成他还是个小皇帝?那我可有救了,他如果是皇帝一定有很多人来寻他,那我和婆婆不就有救了?我顿时觉得眼前无限光明,嗯,是得好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想到这里,我回头天真地冲警觉的赤衣、橙衣叔一笑:“龙窝?那这小破孩我还真得好好认识!”
赤衣、橙衣叔见我如此,紧张的神情松然放下,看样子这小子真有来头!
我连忙蹦蹦跳跳地跟着橙衣叔去阴暗的审讯室,顶上的水嘀嘀嗒嗒地往下掉,像是进了地狱一般,其实随着我在这地牢的六年杰出贡献,审讯室的器具已经改良太多,从鞭子换成鸡毛,挠人脚心;从火烙换成泻药,让人泻肚子……
橙衣叔用铁链子把小男孩和老爷爷结结实实地绑在十字架上后,便走了出去,关门时不忘回头嘱咐我一句:“小捣蛋,别玩过火,玩死了不好,知道吗?”
“橙衣叔,我哪有玩,我是帮你们审……”我气乎乎地嗔到,还没说完,橙衣叔就“砰”地把门给带上了。
老爷爷焦虑地盯着小男孩,看上去只是奴仆,好吧,我就先“审审”这个小男孩吧!
我慢慢踱步到小男孩面前,他玉石一般的肌肤被铁链子勒出道道红印,略显稚气的脸上染着血丝,看样子他已受了颇多苦难,我就不用鸡毛、泻药再折磨他了。
于是就强吻了(1)
我学着周星星式口吻单刀直入地冲小男孩问道:“皇帝?!王爷?!”
小男孩眼中掠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又换上警惕、犀利的眼神瞪着我,一句话没说。
“喂,小破孩,你这样瞪着我,眼睛不累吗?眨眨,眨眨……你今年多大了?”我好心地用手去强迫他眼睛闭上,被这样一个小破孩眼睛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感觉真不是普通的奇怪。好歹我以前在孤儿院里活了十八年,现在应该是二十四岁了,搞不好都已经谈恋爱……
他别扭地把头偏到一旁,然后撇着殷红的小嘴唇抗议:“我十岁了。”
他稚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一惊:“虹衣死士没给你水喝?”
他没再回答,只是扭头冷静地望了满眼担忧的老爷爷,沉默地低下头,我想了想,冲出屋子去向紫衣叔讨到一袋水,匆匆回到审讯室。
“给你喝!”我把水袋口抵在他的唇上,他立刻把头转到左边,一动不动,可恶!跟本小姐犟,我不死心地把水送到左边,他又把头转到右边,如此反反覆覆,不停地左转右转左转……我靠,你以为自己在做颈部运动操呀!
“你到底喝不喝?”气死我了,那些管我的狱卒都拿我当小姐看,你这家伙居然不喝我送的水!
“哼。”他紧咬着唇从漂亮的鼻子里冷哼哼一声,当我是耐心大王呀。哼,一气之下,我仰起头把水袋往自己嘴里灌了一些水,然后毫不犹豫地贴上他的唇,他眼里一惊,嘴唇一松,牙齿轻而易举地被我撬开了,我把嘴里的水往里一送,只听“咕咚”一声,哈哈,总算喝进去了吧,跟我犟,也不看看皇甫姗是谁!
于是就强吻了(2)
“你……”小男孩脸泛红晕,瞪着我气得话都打结了。那老爷爷吃惊地看看我,又看看小男孩,脸上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表情。
我十分得意地挑挑眉,晃着水袋:“看你还喝不喝?要不要我继续喂呀?”
“美人计对我没用!”男孩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机警地盯着我。
“哈哈,谢谢小破孩的夸奖!”我听到后大笑不止,差点笑得满地打滚,他居然还懂美人计!
“我揭穿你,你为何还谢?又为何而笑?”男孩一脸地不知所谓,果然还只是个小破孩啊。
废话,我为什么不要笑、不要谢?我在这里呆了六年,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模样,此刻好不容易有人说我是美人,能不开心嘛……哈哈哈哈……
“小破孩,我真的很美吗?”我强忍住开心的笑意,盯着他认真地问道。
“我叫玉腾。”
“玉腾?我叫甫姗,皇甫姗!我问你,我真的很美吗?”我还是不肯放过这问题,爱美一直是女孩子的天性。
“你……”玉腾看着我咬了咬唇,又诚实地回答,“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真的假的?该不会你没见过女孩子吧?”我再次大笑起来,“我在这地牢里生活了六年,可从来没见过我自己的模样。”
“你也是囚犯?”玉腾和老爷爷同时惊呼出来。
“惊什么嘛,我穿着囚衣,当然是囚犯。”
“可看你和虹衣死士很熟……”嘿嘿,这个自然另有原因啦。
我正想继续问下去,橙衣那张臭脸突然闯进来:“小捣蛋,赤衣担心你把人玩死了,你还是出来吧。”
求婚(1)
……靠!
沉默了三分钟,我只能想到这个字。
好不容易套近乎了,居然……算啦,还是明天再过来吧。我冲玉腾和老爷爷摆摆手,便和橙衣走了出去。
“如果我敢半夜推开牢门,化学老师你就不可以再在同学面前老提我是孤儿!”
……
“我不怕,我不怕,不过是孤儿院的禁地牢门而已。”
……
“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疼,为什么我要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
“不,我不是孤儿,我不要做孤儿……”蒙眬中一个又一个的黑暗漩涡冲我袭来,我从睡梦中顿然醒来,身上的冷汗一波接着一波,手一触碰全是湿湿的。六年前推开孤儿院禁地牢门的场景一直让我心有余悸,这些年噩梦不断,老是被同样的片断吓醒。
“做噩梦?”一声微带稚气的童音飘入我的耳朵,我转过头惊讶地瞪着眼前的小男孩,仍是那犀利的眼眸,像猫瞳一样,古式的发髻将长发箍在脑后,依旧是那套布着血斑的素色长衫。
“玉腾?你不是被五花大绑着……”
“我招了,他们当然要放我出来。”他静静地坐在旁边,异常平静地说道。
“招?招魂还是招鬼?”我不假思索地调节了这间牢房的沉闷气氛。
玉腾看似又好气又笑地瞪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我招出我就是玉腾。”
“哦!”我恍然大悟地长叹一声,紧接着问了一句,“我不明白。”
“你……”如果在21世纪的话,他一定会把自己的额头上贴满黑线,不过他涵养很不赖,见我如此白痴居然只是微微叹口气,道,“你不是大镜皇朝的人吗,在大镜皇朝谁敢在自己的名字里嵌‘玉’!”
求婚(2)
“大镜皇朝?你说这里是大镜皇朝?!”上帝大人,来了六年总算了解这年代叫镜国,看样子我是架空历史了,再一细想,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然后双手支在脑后一头倒在棉席上。
“你笑什么?”他躺到我身旁,单手支着漂亮的脸蛋不解地俯视着我。
“你一定是个小皇帝吧,因为只有皇帝的名字别人才不敢用呀。”我笑道。
“你真是呆在地牢呆得太久了。我不是皇帝,将来也不可能是,我只是次皇子而已。”他淡淡地说道,仿佛真对皇位没什么觊觎之心。
次皇子?那来头也不算小嘛。
“你知道抓你的人是谁?”我挪了挪位置,没办法,被个小男孩静静俯盯着的感觉太奇怪了。
“谁都一样,要抓我的人多不胜数。”玉腾见我挪位置,也挪逼过来,更得寸进尺把我从未盘起过的长发揉在手里无心地把玩。
想抓皇子的一定多,可是敢抓皇子的也一定要够厉害才行,可见这个什么所谓的大镜皇朝也是风雨飘摇,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抓他的人是谁,还真够离谱的。
“喂,你干吗老靠我这么近?还弄我的头发?”我有些生气地吼道。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蓝色的?它很漂亮,又长。”他好奇地问道,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人标准意识,他该不会也是从21世纪飘过来的吧?
“那你就问我的头发吧!”我懒洋洋地闭上眼睛,不去看他那双犀利而深沉的眸子,感觉有些心慌。我的头发以前就是蓝色的,像蓝墨一样,没想到穿越过来后还是蓝色,我总不能告诉他这可能是基因变化吧!
“小捣蛋……”我感到脸上吹来一阵匀匀的热气。
“唔?”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哪,这家伙居然把头靠在我肩上……
“你嫁给我做王妃好吗?”又是一阵匀匀的热气,听闻这话,我差点吓死过去,怪不得说古人早熟呢,才十岁还是未成年,就谈婚论嫁了。
“不嫁。”我很干脆地说道,索性侧过身背对着他。
“为何?”
“没空!”
“……”我几乎能想象背后那个小破孩惨白惨白的表情,我不禁偷笑起来,正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对我态度这么好时,忽听牢门口“砰”的一声,我连忙回过头。
只见穿着囚服的婆婆一脸惊愕地瞪着棉席上的我和玉腾,两只盛满饭的铁碗也掉在地上。
我一愣,正要开口,婆婆却倏地跪倒在地,紧张地说道:“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婆婆在我六年的“悉心”调教下,已经很久没以下人的身份自居,为什么这个时候又突然局促成这样。细细一看,婆婆虽在向我道歉,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我身旁的玉腾,该不会婆婆认识他吧,难道我的父母和皇室有什么关系?可婆婆六年前就进来了,那时玉腾才是个四岁的小小破孩,怎么会认识……
“婆婆,你今天是怎么了?饭碗打了就打了,我们出去和虹衣叔叔们吃!”我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婆婆便收拾着饭碗站起来,眼睛仍紧锁在玉腾的脸上。
我拉着玉腾站起来,把披散的长发往后一甩,向门口走去,玉腾一跛一跛地跟着出来,我当下一惊:“玉腾,你的腿……”
求婚(3)
“抓捕时被他们打折了。”玉腾释然一笑,好像并不放在心上,我连忙伸手去扶他,他眼中光芒一闪,不露痕迹地挣开了我的手,一跛一跛地向外走去。
呵,还是挺要强的小破孩呢!
我带着玉腾、玉腾的老仆人、婆婆和七位虹衣死士坐在一起吃我的“最新发明”——火锅。地牢中阴暗潮湿,对人的身体极其不利,婆婆的风湿病这两年更是常常犯,此刻有火锅吃真是种享受呢。
“我爱你,就像爱吃水煮鱼……”我难捺兴奋地一边放料一边哼起歌,立刻被紫衣叔拍了下脑袋,“狗尾巴草,你才多大就情情爱爱的。”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叫皇——甫——姗!”我边吼边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不过紫衣叔是个武功高手,我这一踹跟挠痒痒没两样。
虹衣死士们看着我和紫衣叔都大笑起来,虽说我是囚犯,但虹衣死士都待我极好,有一次听黄衣叔说他们七个兄弟身为虹衣死士不能娶妻生子,也许,他们就拿我当女儿一般,可惜是给不了女儿自由的父亲……
“我会娶小捣蛋的。”坐在对面的玉腾喝着汤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虹衣死士们包括婆婆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之后,黄衣大叔取笑道:“小皇子,你觉得自己还能出去吗?”
“如果本王的价值只够做一个人犯的话,你们的头儿也不会抓本王的。”玉腾平静地冷冷一笑,继续喝汤。这话倒是听得虹衣死士们脸色一变,大概是没料到一个十岁的孩子会这么聪明,能清楚地分析利弊。
求婚(4)
我心里虽对玉腾的“语出惊人”没太多想法,却是对“本王”两个字有些讶异。
“次皇子三岁封王,已传人间佳话,本以为只有那早去的灵妃聪灵过人,没想到次皇子也是不差分毫。”一直保持缄默誓做隐形人的赤衣叔冷冷地开口了。
三岁封王?我立刻猜测大概是因为玉腾的母亲生前很受皇帝恩宠,所以去世的时候,皇帝会封玉腾为王。可这样一来,封王定下来,母妃不在世,没有相当的权力,即便玉腾有纵世才华也很难登上皇帝之座吧,怪不得他对皇位一点也不上心,明知得不来的东西有什么可上心的。
大家突然都变得沉默了,小心翼翼地盯着玉腾淡如冰水的表情,沉默地吃着火锅……
我正想法子解除沉默时,玉腾突然说道:“赤衣,本王离开的时候要带走小捣蛋和婆婆。”
我心下窃喜,感激地冲他一笑,玉腾敢这么说一定是很有把握的事,真不枉我献出自己宝贵的“初吻”,被囚六年,能出去自然是好事。
“我会与大王说的。”赤衣叔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王?”第一次听及他们说出主人,也许是知道我们呆不久所以不再隐瞒,大王?难道是几国争霸吗?
“我们大王自据一方,与大镜皇朝没有任何关系。”赤衣叔冷冷地说道。
“哦……山大王,山贼头头,我懂,我懂!”我装出一副深切理解的欠扁样频频点头,果然被紫衣狠抽一记,“小魔龙,别形容得如此不堪,乱诌什么!那可是我们的大王!”
“切,还不是山大王。”我不屑地撇撇嘴,不过敢抓当今已封王的次皇子,又敢私设地牢,这个主人肯定不简单。
山大王死了
出路
这天,正当镜国的次皇子兼辰王——玉腾对我的五子棋术崇拜得五体投地时,虹衣死士们从外面阴着脸回来了,一律白素衣,似丧服,一进来就命狱卒们把所有的囚犯都赶出地牢,除了我和玉腾,连老仆人与婆婆都无一幸免地被套上脚链赶了出去。
我见状一扔棋盘,几步奔到赤衣叔身旁,提眉疑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赤衣叔冷着脸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黄衣叔忙把我拉到他身旁,苦着脸说道:“小魔龙,我们大王昨夜病逝,操办大王的后事与新王登位需要人手,但山中人甚少……”
“你是要婆婆和大家去做奴隶?”我大叫起来,这个死大王,死就死了,凭什么还让囚犯去做奴隶。
“本王的话带给你们主人没有?”玉腾看了我一眼,似乎也觉事情发展太离谱。
“这事等新王登位后再说。我们要走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就乖乖地呆在这里。”赤衣叔冷冷地说道,然后点点狱卒人数,抽离了近四分之三的狱卒,看来这什么破大王,手下真没什么人嘛。
“我要和婆婆一起去!”我抓着赤衣叔的胳膊稚气地嚷嚷道,赤衣叔深凝我一眼,一反平常的冷面,阳刚的脸部线条柔和许多,拍拍我的脑袋叹着气道,“姗姗,我们兄弟七个看着你长大,我们哪个不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除自由外,要什么就给什么,莫说你现在年龄尚小,无法干活,就算你可以,我们也断然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不是只是做奴隶吗,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那婆婆他们怎么办。
你乖乖坐下来
“你还小,有些事你是不会懂的,好好呆着。”赤衣蹙了蹙眉,又一声叹息。随后和所有人脚步沉重地离开。我左思右想不明其理,正想找人发泄,却见玉腾已经回到棋盘边上,执着黑子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小捣蛋,过来把棋下完。”
他嫩稚的脸上平静如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我拜托你,婆婆都给抓去做奴隶了,我哪来那个闲心下棋……你倒是很镇定,冷血动物!”一看玉腾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我就没由来地不爽。
“没想到刁蛮的小捣蛋还生得一副菩萨心肠,只不过一个奴仆而已,出去后我送你几个。”玉腾淡淡一笑,继续低头思索着在哪落棋。
“奴仆不是人?不是爹生娘疼?气死我了,跟你这个古代的小破孩果然有代沟!”我气乎乎地瞪了他一眼,嘟着嘴坐到他对面。我倒不是有意冲玉腾发火,只是陪在身边六年的婆婆突然离开让我说不出来地烦燥不安,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古代?代沟?”玉腾仰起头微微凝眉地看着我,用标准的周星星式发音反问我,果然得到我真传了。
“跟你说不清。”我敷衍地回答,转念一想,“不行,我要去救婆婆……”我一拍棋盘站了起来,立刻被他温软的手给按住:“小捣蛋,你乖乖坐下来,陪我下棋。”
“你……”我试图挣脱开自己的手,但他的手劲大得厉害,扣得我动弹不得,我只好被迫坐下来。
“刚进来时以为你只是个耍泼野蛮的小女孩,让我诧异的是你还有一颗善良的玲珑心,除此之外,更有自己自立自强的想法,与我见过的宫中姑娘大相径庭。”
怎么不说话爱妃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仍带稚气的声音如山间泉水,平淡却动听。我听得有些痴,未曾亲眼见过自己的容貌,却第一次开始遐想自己,原来我在别人眼中就是这般。
见我呆住,他挑眉看看我,我恍然回神,收回自己痴痴的眼神,问道:“善良的玲珑心我还可以理解,你怎么知道我自立自强?”
我以前是孤儿,现在穿越还是孤儿,我自然比一般孩子自立,只不过他一个十岁的小破孩怎么看出来的。
“若不然我说带你离开时,你为何冲我一笑?你喂我喝水,应也是猜出我的身份,才想方设法接近我,离开这个地牢。我说得可对?”玉腾平平淡淡地说道,又低下头眸锁棋盘,手中黑子始终落不下去。
我听得打了个寒颤,简直不敢相信这分析得异常有条理的话是从一个“小破孩”口中一一道出。
“就因为我不经意地一笑,你就猜出我所有的心事,天哪,你长大一定会成为混世魔王……还好还好,我们不是敌人,不然我就惨了。”
“我自然与你不是敌人,你是我的准王妃。”玉腾说到这儿,抬首冲我邪邪轻笑,眼波如清泉,亦如犀利的猫眼,这两种极其矛盾的感觉却恰到好处地在他眼中显得异常完美。
略震惊一下后,我才意识到他口中轻挑的言语,不由得嗔瞪他一眼,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这事,真让人哭笑不得。
“怎么不说话啊,爱妃?”见我无语,玉腾索性占便宜占到底了。
爱妃想睡了吗
“怎么不说话啊,爱妃?”见我无语,玉腾索性占便宜占到底了。
“小破孩,你这么爱吃豆腐……”我仰身作势要挥拳打他,他突然“啊”了一声,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把黑子放至棋盘,“看,爱妃,这下可是三条活路,无论白子堵哪都来不及。”
谁有心情玩棋呀!我心里忿忿地想,不过还是认真地看了一下棋,的确是招好棋,白子最多也只能堵两步,但我一点都不想夸他的聪明才智,便酸不溜秋地说道:“瞎子都知道。”
“那爱妃现下还不如瞎子呢,一条路没见着。”他轻笑出声,取笑着我。
“什么意思?”
“你只看到他们抓走囚犯做奴隶,却也不想想这其中因由。若只是新王登位,他们定不会缺人手,此刻乱成这样,肯定是登位之事有风波,又或者大王之死另有隐情……如此一来,这消息未必对我们不是好事。”
“哪来的好事?”
“我自有办法。”玉腾一笑,收拾好棋,抬眼朝我轻轻颌首,示意我继续下棋。完了完了,我十八年的以前加上六年的现在,智商居然不及一个十岁的小破孩……
我和玉腾一盘接着一盘下,也许是我心不在焉,也许玉腾的IQ确实超乎我的预料,那种胸有成竹的王者架势让我输了个惨败。
“这时候该睡觉了吧。”我撑着头无聊地望着一室牢门,慵懒地说道,怎么婆婆她们还不回来,难道奴隶是不给回来的?难道真如玉腾所说外边现在已经乱成一团。
玉腾听到我这话却眼睛突地一亮,带着几分玩味笑道:“爱妃想睡了吗?”
爱妃真是冰雪聪明
“我是担心婆婆……”
“爱妃怕黑吗?”玉腾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别有意味地问道。
我警觉起来,怕黑?他该不会以为我怕黑,会求他陪我睡觉吧!好阴险的次皇子……
“你要在地牢中呆个六年,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碰壁。”我诚实地回答。从小在这里待到大,那简直跟小龙女的古墓没什么差别,我曾试着走出这个还有些火把的“大统牢房”,可外面的遂道里一点亮光都没有……
“可是我怕黑,走吧,爱妃。”玉腾又一笑,扔下棋子抓着我的手就走。
“喂喂喂,我们不可以一起睡觉。”我急急说道。
“什么?”他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更加过分地搂住我的肩,然后在我耳边悄悄说道,“小傻瓜,我有说一起睡觉吗?我只是想去找出路。”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我的智商真的是败给他了。可转念一想,狱卒毕竟还有十几个,哪有这么容易让我们出去。
玉腾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继续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我的本事爱妃你才领教了一点点。走,那些看管的人应该在出口处守着。”
“哦。”我不明所已地任他搂着带他往遂道里走去,要不是看在他跛脚的份上,我才不驾着他!
“真的好黑呀,爱妃。”玉腾装出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拼命往我身上蹭。我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怒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少给我装!”
“呵呵,爱妃真是冰雪聪明啊。”玉腾靠在我身上干笑着,这么好听的一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我只能又白了他一眼:“死去。”
祝你早日抱憾终生
他又是一阵干笑,我带着他往出口处走,这条路我走过好多遍,只是没有哪次能逃离这个地牢,因为狱卒太多,又全是高手,这就是我能“心甘情愿”在这破地方呆了六年的原因。
感觉出口应该不远了,我的步子不由地加快,但一到想玉腾的腿,又不忍地慢了下来,玉腾的唇风立刻暖暖地吹到我脸上:“爱妃,你真好。若这辈子娶不到你,我必定抱憾终生。”
“那我祝你早日抱撼终生……”我正阴阳怪气地和玉腾耍贫嘴,几个狱卒从旁边走了出来,不冷不淡地说道:“皇小姐,你又散步吗?”
看吧,我就知道这条遂道自己走过无数遍,连守门的狱卒都认识我,都知道我“又出来散步”了……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转头眨着眼睛看看玉腾,轻咳一声,示意该是他出场的时候,只听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接着我的肩上被蓦地搂紧一下。
分别
面前的狱卒突然身体一颤,黑暗中,他眼里闪出一丝惊讶的光芒,幽亮幽亮的,紧接着身体慢慢倾斜下去,我清晰地看到他的额头上嵌着一枚白棋子。
“玉腾,你会武功?”我心下一寒,能用棋子杀人,他的武功该有多高?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被抓进来呢?我看着玉腾,所有的疑惑不解都浮现在脸上。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有些东西现在解释不清。”我能感觉到玉腾的唇角在牵强地笑着,蓦地,我突然想起什么,一把甩开他搂在我肩上的手,“你的腿,也是装的?”
分别(1)
“那倒不是,真是被打折了,不过现在出去应该还来得及救我这条腿。”玉腾在吐出最后一个字之际,已经飞身出去,又用棋子放倒一个狱卒……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背脊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那些棋子刚才还是我们消遣玩乐的玩具,此刻却成了杀人的利刃,那么一瞬间我竟在想如果我没想出五子棋这种玩具,也许那些只是听命行事但却无辜的狱卒就不会死在腿脚不便的玉腾手下……
恍神间,玉腾身穿那袭素衫又越到我面前:“解决了,你知道机关在哪吗?”
“我……我不知道。”我呆了呆,遂道中仿佛生出前所未有的死寂,见玉腾瘸着腿胡乱摸着牢壁,我才清醒过来,对,我要出去,出去找到婆婆以后就去浪迹江湖,去呼吸自由的味道。
想到这儿,我连忙也摸起墙壁找机关,凹凸不平的壁摸起来手感特扎人,湿湿的,以前在古装剧中机关看过不少,只是轮到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
“珊珊……”玉腾突然叫了声,声音却带着一丝疑惑无奈。
“嗯?”
“你怎么突然什么都不问了?”玉腾似乎停下了在牢壁摸索机关的手,认真地问道。
“你不是解释不清吗?”我用他的话堵塞他那显得有些可笑滑稽的问题。
“我知道你稀罕婆婆,但现在她怕是不可能再回来了……”玉腾的话刺痛了我心底的所想,玉腾特地陪我等了这么久婆婆,如果婆婆不回来便不再等下去,因为已经没有可等的理由。
分别(2)
“闭嘴!”一想到婆婆有可能遭遇不测,我大吼起来,我两世为孤,乳娘婆婆待我始终如一,她是我的亲人,是我全部的亲情,我绝不容许婆婆有任何的万一。
“……”玉腾在黑暗中叹了口气,踱步离我远一点去寻找机关,我咬着嘴唇继续在墙上摸索,无意抬了抬头,发现上边有什么东西一亮一亮的,难道机关设在上面?
“玉腾,过来,我想我找到机关了。”我冲着玉腾一指上面,他欣喜地走过来仰起头却一脸茫然,他看不到,也许只有我这样在黑暗中生活六年的人视力才会如此敏锐吧,可怎么办吧,那么高,我们两个未成年人的身高实在够不上……
“姗姗,踩着我上去。”玉腾半蹲下身双手交叠在我面前,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我毫不迟疑地踩了上去,我踩在他仍显孩稚的肩上,一双细弱的手拼命往牢壁上晃,他吃力地开玩笑,“你倒是一点都不迟疑,若是外人,你这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可没拿你当王爷!”我撇撇嘴,除了希望借助他与众不同的身份逃离地牢,从某种意义上说,我21世纪的观念是不可能拿他当王爷的。隐约听到下面的人传来一丝轻笑,没什么杂色,似讨到棉花糖一般满足。
那微弱的亮光离我越来越近,够到了,够到了,我激动地抓住那圆盘似的机关,古装剧中好像不是左转就右转,要么就是按下。
分别(3)
“砰——”一道石门从我们左边缓缓开启,那些导演倒是没骗我,可我的眼睛一接触那亮光,那种灼目感袭卷而来,刺眼的光芒像针尖一样直射我的眼睛:“啊!”
我惨叫一声,眼里全然没了焦距,身体重心不稳跌落下来,一双手急急把我抱入怀抱,又听一声惨叫,我连忙从玉腾身上爬起来,微微张开眼睛,阳光照进石门,亮光虽刺眼,倒是比乍见好点了,再看玉腾,腿上的素色袍子血色漫延,我伤到他腿了。
“玉腾,你没事吧?”我急忙掀开他腿上的袍子,膝盖骨处不停地渗出血丝,抬眼看着玉腾眉头蹙紧咬紧牙关的痛苦表情,我一时慌了神。
“没,没事。”玉腾吃痛地磨擦着自己的洁齿,断断续续地反安慰我,俊逸的脸庞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还硬是扯出一丝笑容让我放心。
“会不会断腿啊?!不过放心,就算断了我也会带你离开!”我愧疚地拉住他的手,欲把他背到自己身上,他却突然愣住了,有些呆呆地看着我,我眼珠子不明就里地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渐露白眼,他轻笑着摇头不已:“本来还未发觉你在阳光之下分外好看,现在……”
“现在更好看!”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痛成这样居然还能开玩笑。
不容他再忍着痛继续开玩笑,我费力地背起他一步一步走向石门外,刺眼的阳光让我的眼瞳疼得厉害,仔细凝望四周不禁被周围壮观的环境吸引住,群峰叠起的山连绵不绝延伸至远处,山上一片青一片绿,树茂草盛,尽显暖热的夏意,地牢处在最不显眼的地下,设得如此偏僻真是用心良苦……
他是辰王
忍不住回头深望布满青苔的石门一眼,这是我生活了六年的囚牢,真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轻易出来了,如果不是玉腾,我又会被囚禁多长时间呢,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玉腾,我们现在去哪?”
我凝望着四周的高山完全没有了主意,玉腾的腿伤得赶紧治疗才行,可惜我六年生活在阴暗的地牢中身体虚弱,他现在腿又不便,怎么可能爬出这丝毫没有人烟的高山呢。
“会有人来的。”玉腾双手环着我的肩,信心十足地说道,眼神飘向四周寻找着什么。
看着玉腾这般胸有成竹,我有些怔住,一个恻想跳入我的脑海,说不定身入囫囵是玉腾的苦肉计,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难道他是故意被囚,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这个神秘隐蔽的地牢?
我诧异地回眸看了看玉腾,他黑如宝石的眼瞳正看着我蕴含着笑意,似泉似猫瞳,黑色柔顺的长发滑落到我的肩上,那因腿伤显得格外痛苦白皙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个孩童的稚嫩,可是这真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吗?
不一会儿,就见山上树林晃动,几个身着黑袍的汉子从树林间纷纷飞到我们面前,见到我背上的玉腾统统执着手中的剑跪下了:“给辰王请安!奴才们该死,来迟一步!”
这下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玉腾并不只是一个没有母妃、落魄的次皇子,而是一个行事大胆,深谋远虑的小政治家了……
“都起来。”玉腾冲最前面的一个招招手,那人立刻会意地把玉腾从我肩上抱下,玉腾指指我道,“将她一起带走。”
为你永远空着王妃的位置
“我不走,我还要找婆婆。”我坚定地说道。原因不止因为婆婆,像玉腾这样心机深重、智谋深奥的人是不适合交往做朋友的,我没有那个胆量去尝试,更没有那个智商去时时猜测他,也许平平凡凡地做一辈子孤儿对我是最好的。
“婆婆她可能……”玉腾被那手下扛在肩上,望着我皱了皱眉。
“无论怎样,我都要找到她。”我笑了笑,如果找不到那我就去浪迹天涯,过我自由的一生。
“姗姗……”玉腾的语气中还有劝慰的意思,我没有丝毫的犹豫,沉默了好久好久,他突然叹了口气,然后向我伸出手,我愣了愣,然后开朗一笑,伸高手抓住他如瓷玉般的手指,也许是从不见阳光的关系,我的手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白皙,简直白得有些刺眼。
“姗姗,记住,一定要到越城来找我。本王愿为你永远空着王妃的位置。”玉腾说到最后一句时眼里竟闪过一丝稚气的霸道。我不知道说什么,仍是微笑着,我想松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几个手下已经隐到森林里去,抱着他的手下看看玉腾,又看看我,慢慢向后退去。
我们紧握在一起的手慢慢被分开,他修长的指甲在我手上留下几排鲜明的红印,那人飞身而起一转便在山林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也许这是我第一次体验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