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的算起来,已经有六个月没有出过家门了。当然所谓粗略,就是不绝对。因为至少过年时外出喝酒还是要算的。余下的时间倒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没有理由,也没有目的。
昨日去理发店,老板看着我的头啧啧的猜测,有三个月了吧。我算了算辞职的时间,麻木的点了点头。心里反驳,其实更长。
剪刀嚓嚓,每一下都像在肉上刻花,我皱着眉看着镜子中的大头渐渐缩小,心情仿佛漏气的气球。
终于,因为是男生,初中时便要将头发留长的愿望至今没有实现。每一年都对镜子说,这大概就是极限了吧,而后便匆匆剪去。这一次,照例如此。
狠下心辞去工作,狠心静静在家,待发梢终于触摸鼻尖,却又没了坚持。我看着镜中两侧发迹渐渐向后舒展,弯弯的额头变成一张笑脸。我的青春在镜子里渐渐消逝,岁月爬满面容。终于,这是怎样也逃避不得的啊。追逐过去的结果,只会被过去嘲笑罢了。
穿上运动鞋,照例来到运动场跑步。这一次没有忘记套上护踝,毕竟成长过后,知道自己大多数病征都是缺乏运动导致。
残破的墙壁愈加残破,人们于是都加入运动。只是运动场也愈加破旧了。东面的旧宿舍楼只剩一层碎砖,室外器材都被连根拔起。跑道似乎刚化冻不久,黑黝黝的噙满了水。被机械和人类的脚步踩压过,泥土胡乱的翻开,好象一块废田。
我随着人群,跑了半圈,便体力不支的坐在石阶上喘气。那一刹那,我有种幻觉。似乎自己还在操场上扒沙;似乎双手正举着四方的牌子,等待哨声;似乎仍在操场上毫无疲倦的奔跑着;似乎坐在石阶上,如此刻一般,发呆。
我回忆不到这环形跑道的起点,只记得它陪伴我许多时间。仿佛出生便在这里绕圈而行,直到它不再平整,直到我两腿抽筋。这城市里许多人许都如我,习惯了习惯,直到面临改变。当这不高的山地四周堆积满新筑的楼群,有多少人如我一样产生恐惧,害怕失去旧日的熟悉。
怀念也许就是失去,失去才会创造珍惜。只可惜珍惜是个赝品,被珍惜的都不曾失去,而失去的,都不曾被珍惜。
我回想来时路经的旧街道,景色一如八九岁时的记忆。破烂的店面开张十几年,顽固的保留着过去。也许,店主更替许多,可回忆的灰尘却在招牌上越积越厚。这样熟悉的街道上没有什么可珍惜,除非换做随处可见的小区。那时,也许便会有人感慨,啊,我曾经走过这里。
怀念是孤独的,即使有过相同的境遇。我突然想到她,想到关于这座城市文明大部分相同的记忆,突然想问,你在哪里。
墙外传来打斗声,几个青年如狐猴般警觉的站立,我的发呆也随之中断。
夕阳只剩微光,温暖的风轻抚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