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后,定王府奉先阁。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把你们兄弟俩留下?”白启一脸阴沉地看着面前的幼子。
白鲲低着头,轻声说道:“大概是今天下午的事吧。”
“砰!”白启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这个孽障,为父从小不让你习武,要你收心养性好好呆在家中,不要出去惹事,你倒好,天天往外跑,混迹市井,哪里有个王孙公子的样子!”
白鲲辩解道:“可我今天没有在外面惹事,回来就算是太子殿下的问话,我不觉得有问题!”
“是没有问题!可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要你不要惹事,你反而去招惹太子!”白启怒道:“出去!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
白鲲答道:“那孩儿退下了。”
目送着白鲲离去,一旁的白狃劝道:“父王,老幺不过是小孩子,您又不让他习武,自然精力就无处发泄了,出去外面玩也是正常的。”
“可我们是藩王,一举一动都会对朝政产生影响,为父这些年不愿入朝亦正是如此。”指着奉先室中供奉的那一位位曾经的定王画像,白启叹了口气:“白家是百年世家,可那又能怎样?我何尝不知道老幺过得不开心,可你知道这次太子为什么会亲自过来?”
白狃稍显疑惑:“难道不是为父亲祝寿?亦或是说,前来试探我白家对皇室的忠诚?”
“对太子我也早有耳闻,据说天资聪慧,今日一见,确实是天纵英才。可他这来,带着好几重心思呐。”白启忧心忡忡,稍稍捂住自己的胸口,道:“听说过皇子伴读吗?”
“父王的意思是,他们看上老幺了?可皇子伴读素来都不影响诸王的政治站位呀,这不算什么坏事吧?”白狃仍然不解。
忽然,外面传来陈管家的声音:“王爷,下人来报,九公子出了府邸,今晚这门禁,您看?”
听到这话,白启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白狃一看,立马扶住白启,对外面叫道:“陈管家,父王的心痛又犯了,马上传大夫前来诊治。”
“是!”外面传来回应。
“留门,给老幺留门。”白启抓住白狃喃喃道。
白狃轻声安慰道:“放心吧父王,孩儿会安排好的。”
……
回到侧院,太子石朗弘开口了,“你们觉得,定王这个人怎么样?”
“老狐狸,滴水不漏。”二殿下如是评价。
三殿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二哥的观点,又说道:“四弟想在这找到合适的伴读可不容易啊,我觉得最后那小家伙倒是不错,年纪和四弟也差不多,就是似乎性格不大好,有点怯懦?”
太子也稍稍叹了口气,道: “定王还是忠心的,这几年也确实是辛苦他了,听说他以前是个棱角分明的武将,八年前牵涉到翼王谋逆案,被下了禁足令,虽然之后查明是虚惊一场,可出来以后也变了许多。”
三殿下忽然叫了起来,“诶,老四你去哪?”
四殿下站了起来说道:“有点闷,想出去走走,哥哥们就不用陪着了。”
看着自己弟弟一个人走出去的身影,太子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不用管了,心情不好,让他散散心吧。”
……
不觉间,小小的脚步停在了烟雨楼前,白鲲抬头看着这灯火通明的酒楼,这是他第一次在晚饭后离开定王府来到这里。
往常来这,不过是想听王铁嘴的评书,可这个时辰,王铁嘴怕也已经回家了吧。
正踌躇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这不是定王家的小公子嘛,小大丈夫,这么晚一个人跑出来喝茶嘛?”
白鲲扭过头,看着这个在身旁双手后背的少年,“四殿下怕也不是跑出来喝茶吧。”
石朗旦调笑道:“这安定府可是定王家的地盘,小主人不请我上去坐坐?”
白鲲一本正经地说道:“请上去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我可没钱,不包你出来哦。”
石朗旦笑了,拍了拍白鲲,道:“上去吧,我有钱,今晚我请客。”
来到二楼座位,小二前来招呼道:“二位客官喝点什么?这有本地特产的白家酒,要不要整一壶?”
“不了,来壶茶,谢谢。”二人异口同声说道,说完相视一笑。
趁着小二去拿茶,石朗旦问道:“什么是白家酒?”
白鲲不屑地道:“不过是我爷爷当年与蛮子作战时取几种云州药材和虎骨泡出来的药酒罢了,活血、消毒倒是不错,烈得很,你不会喜欢的。”
看着白鲲,石朗旦问道:“我倒还没问你为什么大晚上地跑出来烟雨楼?我可听说你们安南白家家风很严的哦。”
“能有什么原因,心情不好就跑出来了,大不了门禁前回去。”白鲲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去找哥哥们倾诉吗?你有八个哥哥诶,想想就羡慕。”石朗旦说道。
白鲲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跑出来呢?殿下可也是有三个哥哥呢。”
石朗旦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却听到白鲲接着说道:“大哥虽然和我不是一个娘,但一直很疼我,这几年父王身体不太好,大哥也要分担许多王府内外的事情。三哥倒是和我一个亲娘,可三嫂病了,他烦心着呢。”
喝上一杯小二刚送过来的茶水,白鲲自顾自说道:“哥哥们都比我年纪大,就算是八哥也比我大五年,你说能跟谁倾诉嘛。”
抬起头,直视着石朗旦,白鲲说道:“殿下,你和我应该也一样寂寞吧。”
喝了口茶,给二人空着的茶杯重新斟满,石朗旦说道:“寂寞?也许吧,哥哥们总有自己的看法,我们做弟弟的,静静看着就好了,不是吗?”
盯着白鲲,石朗旦忽然笑道:“那些烦心事自然是由未来的皇上和王爷去烦恼了,我倒是对你下午那番言论挺感兴趣的,在宫里,太傅和少傅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鲲很直白地说道:“那是他们不敢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北狄可是一匹养不熟的狼,现在我们强大,他们势小,自然不敢有异动,哪天强弱互换了,这边境就要乱起来了。”
“如果你感兴趣,那咱俩就讨论讨论呗。”
“好!”
没有人知道他俩那晚最后又聊了些什么,但只知道定王寿宴之后,四殿下石朗旦向定王指名道姓要了白鲲作为自己的伴读。白鲲第一次真正离开了这个蜗居十年的定王府,走向中原帝都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