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故事,但是事故不能太多”。
这是爷爷在老房子里,在传统的餐桌——八仙桌上,用毛笔给我写下的话。
这是2012年某个夜晚,在高中的宿舍,我梦见的。
意识离开梦境,右手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个梦。尤其是开头的那句话——“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故事,但是事故不能太多”。
爷爷有很多的故事的。
只有一个堂弟,没有兄弟姐妹。贫下中农。
读过些书,写的一手好字,担任过大队的会计。
娶过两任,我奶奶是第一任,生了大伯、二伯、父亲。
怀父亲时,奶奶已重病缠身。所以父亲生下来后,怕传染给父亲,大人们很少把父亲放在奶奶身边。
奶奶去世时,父亲只有两岁多一点,没有一张照片可以回忆起奶奶的样子。这是父亲心里的疙瘩。
我不记得爷爷给我讲过什么故事。关于爷爷的样子,我也只记得三个片段。
我家的房子,就在爷爷房子的后面。
第一个片段是冬天。
我和爷爷穿着棉袄,在厨房里一根木柱子旁的煤炉上烤藠头吃,烤熟的藠头一点也不辣,软糯中还有点甜。
第二个我也不记得是春天还是秋天。
在我初始的认知里,南方的春天和秋天都差不多。
爷爷一个人带着我,其它的大人都不在家。我坐在通向爷爷房子大门的小斜坡上,抓住什么就玩什么。
爷爷叮嘱我,让我就在这里玩,他去隔壁村给我买饼干吃。我回应他“好”,就继续低头玩。
爷爷没有自行车,坐什么车都晕车。其实那时候也没钱坐车,去一百公里外的县城,爷爷也是步行。
我感觉就是从低头到抬头的间隔,爷爷就提着一塑料袋的饼干回来了。爷爷应该是神仙,会腾云驾雾。
爷爷掏出一块饼干递给我,饼干上撒着几粒晶莹的白砂糖。小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这种饼干。那个时候农村的零食,最常见的也只有这种饼干。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做到的,瞬间移动?
最后一个片段是在黄昏。
那天的火烧云,点燃了西边整片天空。
爷爷已经病重,父辈们抬爷爷去乡镇上的小医院。
没有拖拉机,没有救护车。
床板太大,父辈们把一扇门拆下来,窄的两端拴上粗粗的绳子,方便挂在抬门板人的脖子上。
在门板上铺上被褥,爷爷躺在里面。我就站在家门口看着爷爷、看着父辈,我不知道爷爷有没有看着我。
那个画面,是我记得的,生而为人第一次感受到悲伤。
之后,我就再也记不起任何有关爷爷的画面。
爷爷在我四岁多的时候离开了我们,于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中秋节的前夜。父辈们当时期盼爷爷能挺过这个中秋节。
我很少听父辈谈起爷爷,也很少有机会能坐下来听他们讲述爷爷的故事。
还好,我记得爷爷在梦中给我写下的那句话。
“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故事,但是事故不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