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城如此多情 王化理
回到小城，十字路口吹过一缕风，火炬树叶纷纷坠地，一群鸟儿飞上树梢。回到小城，老阿妈踮起脚尖看十字路口。回到小城，我与风儿握手，城头泛起一抹红晕。哦，小城，原来你也如此！
小城，就这样。
我对沙漠里的这块碧玉深爱不已，新叶一样洁净的街道，童话一样夸张的楼房，彩色蜡笔一样鲜艳的幼儿园，还有一个宽大得有些像石槽的一样的东西——赛马场，我总觉得就像从某个地方借来的一样。它可是小县引以为豪的心爱。
在静谧的清晨，一只喇叭吱溜一声响起，全城人都知道新的一天到来了。老汉老婆子推开半开半掩的楼门，扭打着皮影般的胳膊腿儿，亦趋亦步，在通往水库的路上，话说飞来的几只天鹅和云彩。小娃娃们背着书包，只听得脚步把地皮擦得扑飒响，好似还在梦里。奶郎的哨声划破天空，送牛奶的三轮车跑得飞快，大妈大婶拎着盆盆罐罐，早已等候在屋前树下。
9点到11点，小城异常安静，太阳重复着昨天的线路。全城只有几个老人在树荫下的菜地里说东道西的声音。
中午11点55分，一首听了几十年的广播曲响起，政府大楼里的人们就像蜂儿出巢，一会儿就没有了声息。而在一向只有几个人影的路上，学生给小城增添了几分人流。
小城外沙漠连着沙漠，据说与罗布泊相互勾结。而小城里能耕种的地方，都长出了一片又一片草或一畦一绺的菜。草和菜杂处，青青一色，有时也茂盛，有时树叶干枯。一次在草地上，我还以为小孩子把毛线小羊玩具放在草地上过家家呐，谁知却是一两只小小的真羊羔。小羊羔在绿草中吃饱了，卧在一边看孩子们玩耍。最近一次回家，草地上的羊羔比从前多了三两只。
老一辈总担心将来的孩子们不会骑马，在小城里修了一个“国际赛马场”，中间是带草坪的足球场，外围是椭圆形的赛马道，每周逢周末都有赛马活动，凡参赛马匹每均有奖励，奖品是百十斤包谷粒。
夏天的午后，公用马厩场里热闹非凡。有的给马钉掌，有的牵着马散步，有的给受伤的马儿消肿止痛。这次回去，看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事，正在训练4岁的小孙子骑马。他走在前，马跟其后，小孙子牵着缰绳，驯服的马就像爷爷的影子，小孙子骑在马身上，就像夹着扫帚的小神灵。一老，一少，外加一匹马，在夕阳过后的夜影里晃荡着，走远了，又走近了。
2009年秋的一个阴雨天，我离开了小城。先是有人说：王化理走了！然后我工作过的那座大楼的走道里回响起一串“王化理走了”的声音，然后，这种声音传到了草场上，一个哈萨克老人说：“‘哈里’人走了？”于是，许多人在喝茶之际，突然说，“哈里”走了。这个声音在牧场回荡了许久！
后来我陪重要客人回去过一两次，几乎是倾城出迎。冬不拉、手风琴热烈得有些心跳，少男少女，载歌载舞，糖果在头顶雨滴般飞撒。虽不是为我而出迎，但我已经非常满足了。我陪客人离开，也是全城出送。手握了再握，叮嘱了再叮嘱，拥抱了再拥抱，祝福了再祝福。我离开小城，回到另一个城市，将小城想了又想，描摹了又描，突然一天，在一个安静的下午，我又一次回到小城。小城见到我有些羞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