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毕业两年,同学聚会,我看到了贪吃蛇同学。身材依旧那么高挑,而高中时候脸上的雀斑如今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乌黑的一袭披肩长发像极了海飞丝广告里的女主角,不可否认,她又漂亮了许多,周围一圈男生围着她就是最好的佐证。
或许是一群男同学要她的微信,我看到她尴尬地摇了摇头,然后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个老版的诺基亚手机,晃了晃。一群男生有些愣神,在陷入两秒钟的寂静后,大家都开始笑着为她解围,你一句我一句,有些嘈杂。她扬头,撩了撩挡在眼镜前的头发,正好碰上不远处的我注视的目光,我们愣了一秒,然后我微笑,她也开口笑,这种感觉,虽然不说话,也很美好,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在不经意间,就那么青涩地相视一笑。
五年前是最青春的时光,初三。我刚从外校转到贪吃蛇小姐所在的班上,她是语文科代表,而我语文是超烂。第一次收语文作业,我在午睡。她一只手扶着我的桌子,一只手敲我的桌子,我带着惺忪的眼光看着她有些雀斑的脸。
“不好意思了,交一下语文作业。”她声音很轻。
我低头翻了翻桌子,挠挠头,冲她笑了笑。
“我也不好意思了,我忘了。”
“扑哧”一声她轻轻笑了出来,却马上用手掩住了。
“那你赶紧做吧,等会儿交给我好了。”她说完就转身走开。
“噢,好好好……”
说真的,她走开的背影,就着她刚才的笑容,好像,好像这个姑娘笑着还是挺好看的,我暗暗觉得。
有时候,不能否认微笑的力量,它或许会伴随着莫名的情愫,然后开始发酵,不管最后结的是什么果,你都会想去尝一尝。
时光悄悄过去,我们也开始变得熟络,不知是天意还是运气,我一直坐在她的前面,一直枯燥的学习生活被我用玩贪吃蛇来调和了,但也是因为坐在她前面,后来连玩贪吃蛇的权利也没有了。
因为我是语文老师指定她一帮一的帮扶对象,她跟我赌五局贪吃蛇,看谁的分多,她赢了以后就得听她的,好好利用玩贪吃蛇的时间读语文,如果我赢了,她就不得干涉我玩贪吃蛇的时间。
而贪吃蛇同学似乎有玩贪吃蛇的天赋,我竟然连败三局,这已经是奇耻大辱,而她居然还在贪吃蛇得分榜单前三留名分别写着:以后、不准、玩手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此我再也不好意思玩手机,而我也替她取了一个别名,并且只叫她,贪吃蛇同学。
也幸得初三那年她给我语文上的帮忙,让我顺利地刚过重点线考上了重点高中,和她同一所。
后来,她文科,我理科,南北校区,理论上是天涯相隔两不见。
而她总能在食堂巧遇我,当然和我一下课狂奔两个街区不无关系。这招是室友传授给我的,他说偶遇是恋爱的必要条件,因为女生都相信缘分,但贪吃蛇小姐似乎不是。
在偶遇过无数次后,我决定向贪吃蛇小姐表白。
依然是在食堂,我们一起吃着饭,但我的心思却和饭菜一样,杂乱。我盘算着该如何开口,在想了无数种方法又被自己一一枪毙之后,我决定随机应变直接说。我转向她,她正吃着饭。
“嗳,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她嘴里正嚼着饭团,朝我看了看。
“我……我们在一起吧?”说完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因为室友告诉我,眼神是打开心灵的钥匙。反正话也说出去了,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
“扑哧”
“你有病啊?哈哈!”她笑着说。
“到底行不行你说话呀?”看着她笑我有些着急。
“不行”突然她又无比坚定地说道。
“不可以,以后再说!”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好吧,那我就继续坚持到你说的以后再说,你拒绝我一次我就再表白一次!”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我一口说出了这些话,或许是室友教我的,追姑娘就得脸皮厚。
“啊!?不是吧你,那我就看你能坚持多久咯?”她依旧面带笑意。
“那走着瞧?”
“好啊”她爽快地答道。
自己说出的话,流着泪也要履行。于是接下来的两年,除了继续制造偶遇,继续表白,继续被拒,还顺带请教语文,偶尔遇上周末看场电影,生活过得波澜不惊。
很快又过了两年。
高三的压力很大,尤其下学期,很多高一高二能做的事情高三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午夜做完理综,用我的诺基亚手机玩玩贪吃蛇,再给她发个信息互相鼓励,互道晚安。
但突然在高三的某一天晚上,我开始觉得这样好累,厌倦了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高强度的机械式做题,还有来自贪吃蛇同学的未知的爱情,在爱情没有到来之前,任何揣测都可能成为失眠的因素,这种状态一直伴随我到高考。
考试前两天,放假,爸妈为了给我鼓励,直接物质刺激,买了刚出的苹果手机。但我没打算用,因为我的诺基亚手机里,贪吃蛇的得分榜单还留着贪吃蛇小姐的话,高中三年,我早就可以刷新她的得分,但是我没有,因为这是唯一关于她,离我最近的东西,但是那一天,我刷新了记录,在榜单上改写了贪吃蛇小姐的留名,换成了:我真的、很、喜欢你。
考前一天,我约她出来,抱着她反正也看不到的心态,把这个手机送给她作纪念,因为我打算着考试结束再最后表白一次,如果她再拒绝,而我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有时候告白即是告别,我还是用力一些比较好。
而高考成绩却出人意料,一向优秀的贪吃蛇同学没到一本线,而我却超了一本线7分,如果有命运,那它一定是个老顽童,爱捉弄人。而我的表白结果似乎在情理之中,一如往故地拒绝。
我给她发完最后一条短信:我用尽了说服自己坚持的力气,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走了。然后删了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提上包裹,去了大学,而她,决定留下来,补习。
这次聚会是毕业后第一次再见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冲着我笑,我也冲着她笑,她冲我扬了扬手里的老版诺基亚,然后小跑了过来,在一群同学的错愕中把手机递给了我。
是我给她的那个手机,贪吃蛇游戏的回忆。
“这两年,还好吧?”我先开口。
“嗯,还好。你呢?”她答道。
“我也还好,嗯,对了这手机?”我疑问。
“噢,这是幸运手机,补习的时候我一直用着,后来考上了重点了。听说你不是要考研吗?我觉得也该还给你了,祝你也一样幸运。”
“哦,呵呵,那谢谢了。嗯……”一时间我竟不知道继续该说什么。
“对了,怎么没带男朋友一起来?”我随口问道
“呵呵,我没男朋友啊,难道你带女朋友来了?”
“那倒没有,她家在外省,带不来,呵呵。”
“哦”贪吃蛇同学笑了笑,再没说什么,或许两年不见,她和我一样再也找不出那么多话题说不完,可怕的时间的确会冲淡一切,不管之前你们聊得再咸,总之这些对话就是聚会上我和贪吃蛇小姐的所有对话。
回到家躺在床上,拿着贪吃蛇小姐给我的手机,周围的黑漆已经磨掉变成了泛白,按键上的字母也模糊不清。我点开贪吃蛇游戏,似乎又到了那一年,贪吃蛇小姐和我打赌,这老手机还可以用,坏了还能修,但是那年的感觉,却再也修补不了。两年,留给贪吃蛇小姐得分榜的留言她应该会看到吧,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拒绝了我,呵呵。
想再看一眼自己的留言,我点开贪吃蛇排行榜,前三名竟然没有我的留言。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已经被换成了:我知道、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