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掰着手指数好吃的。
炒粉
来到武汉最不习惯的就是吃不到米粉了,私以为江西的米粉是天下一绝,曾有新疆的朋友不服,觉得他们的米粉才是最绝,没吃过,不知道,亦不争。
武汉的炒粉是软塌塌的河粉,一经大火爆炒,河粉便开始崩断,边缘蜷缩起来,变得绵软,这样的粉极易吸收油脂,热油猛料一下,锅里迸发的香气就跳起来直舔人的鼻子;唯独惜乎不韧,炒前还有那一点点劲道模样,锅铲一下两下便不争气的焉了,筷子轻轻一夹就断了,未免让人失望。
江西的炒粉专指米粉,从我有记忆以来,家里每年回老家绝对不会忘记带回的特产必有米粉。干制米粉粗细均匀,宁折不弯,但只要泡过一夜的清水,就显出一点柔来,和很多地方那种透明的粉丝不同——那大都是红薯粉丝,爱吸汤水——米粉是乳白色的,不会因为浸润汤汁而比原先膨胀几倍,但能挂料,入味极足,一点点肉末和豆芽就能让一小盘粉香的不行。
老家炒粉总是一套流程:热油煎香蒜末,下肉末炒至变色,一把豆芽撒在锅里,刚刚还和锅沿一般高,一会就焉了,剩小小一团,炒出的丰富汁水开始咕嘟,米粉这时候才下的锅里,有经验的厨子会炫技般颠锅,锅子便冒小火苗,猛翻猛炒,整个过程不过三分钟,从你坐在摊前到上盘炒粉就是这么快,吃的就是一个爽快。
糍粑
我偏好甜食,家里人知道我这毛病,小时候常给我什么老家做的香烟糖、麦芽糖之类,我不爱吃;老家的甜食里我就爱吃糍粑。
很小的时候小学门口有个大爷推着小三轮买,糍粑卷油条,糍粑沾白糖什么的,我很爱吃,但家里也没惯着我到天天能吃的地步,偶尔吃一次如过年一般。
什么时候才能敞开了吃呢,大概得到正月里,老家但凡办红白喜事就得做糍粑。洗糯米、蒸糯米、捣糯米,整个过程可谓热火朝天,全家男女老少齐上阵,一次能打个几十斤,分给来客吃那是绰绰有余。只有那时候我心里头才有点过年的舒坦——小时候身子弱,别人出去玩就我被拘在屋里烤火陪一群长辈唠嗑,过年看着别人玩的撒欢,总有一种“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的落寞。
打好的糯米糍粑,没有糯米的那种颗粒感,口感变得柔和,裹上今年新磨碾的芝麻粉,一双筷子一个装白糖的碗,就那么端着吃我能乐一天。
高中时期在外地就学的好友总爱和我说她那糍粑好吃,高中毕业借着参加招生会的机会去吃了一次,也觉得一般,没小时候那份雀跃了。
曾经无话不谈的挚友,似也相忘于江湖。
凉皮凉面
早饭,不吃难受。
要说矿里子弟外出读书,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这的凉皮凉面了。我想想,我最初领略到凉皮凉面到底有多大魅力的时候,大概初中的时候一个高年级的学长自己做了一个关于德兴铜矿凉皮摊点的统计以及味道评测,还自说自话地评出凉皮界的王下七武海(那时候海贼王正火),搞得我一直以为铜矿只有七家凉皮。再然后我读高中,我姐开始去南昌读大学,南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姐每次回家都带一只20寸的蓝色小行李箱,也不装多少衣服,但是走前一定要去买金家的真空包装的凉皮装满行李箱带走。
从我开始读大学,就更体会到真空包装的伟大之处。同学曾给我寄过两次真空包装的凉皮,可惜太辣了,有胃病的我只能过过嘴瘾就放弃。
一份凉皮,几朵面筋,一瓢蒜水,三两滴醋,一勺各家秘制的辣椒油——这是秘方,谁都不说,全靠舌头尝,能尝出几味料算您厉害——才五块钱一份。
真空包装凉皮得十块,为了送到我手上还是新鲜的寄的顺丰快递,千里送凉皮,这礼看着轻,实际上,重着呢。
米酒
我算是个酒鬼,在家时总爱和我爸喝两口。老爸爱泡酒,每年杨梅还青刚刚上市的时候,就会买两桶二锅头回来,新买的青梅也不洗,直接泡进52度的二锅头,三个多月后开坛,原先清水一样的二锅头变成青红色,不烈带甜,难得好喝。舅舅爱用五六月份的红梅泡酒,不泡多也不泡久,每年就一小壶,血红色的酒,倒进杯子里还没喝着先香了整一鼻子,全身骨头都给酒香熏舒服了。这两三年喝过包装精美的桃花酒桂花酒柚子酒,都没家里这两位的酒好。
老家的长辈爱自己酿米酒,新年新米,陈坛酒曲,封缸整年,过年才拿出来。江西人做荤菜有一大秘诀,就是米酒,米酒入菜,吃不着酒味却自带清香,一直觉得啤酒鸭是对米酒入菜的创新。
小时候在老家喝米酒没个节制,觉得甜好喝就一直喝,难得遇上一两家米酒做的特别凶的,喝着喝着就满脸通红坐着头晕了,直到现在还会被家里长辈提起当作笑料。这些年酒量见长再没醉过。
我到家的时间总是错过饭店,在高铁上也没得吃,下了高铁直奔家里,必有一碗热热的米酒冲蛋等着,甜而不腻,吃着爽口,暖心暖胃,卸下一身风尘仆仆,这才有了到家的感觉。
离家时总会缠着老妈给我做这做那,最后发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缸底的酒糟捞出来,糟今年的腊鱼给我带走,放阴凉处可缓三个月家乡之思,妙哉。
点菜
三杯鸡、啤酒鸭、粉蒸肉、银鱼蒸蛋、荷叶排骨、剁椒鱼头、红烧肘子、清蒸猪头肉、萝卜排骨汤。
我点好菜了,什么时候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