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森
李芳居住的小区比较破旧,看着楼房“伤痕累累”的外表,一看就有一定年头了。
李芳住在五栋一单元三楼,到了门口,陶野按下了门铃。门很快被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李芳,而是一个身体微胖的老妇人,她穿着土色的花格子衬衫,带着老花眼镜,皱褶的皮肤上长满了老人斑,脸上的皱纹好像被刀刻出来的一般。
“阿姨好。”陶野急忙打招呼,又给夭夭使了一个眼色。
“奶奶好。”夭夭也急忙打招呼。
“你是陶野,你是夭夭吧?”老人用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陶野,又看了一眼夭夭。
爷俩急忙点头。
“好好好,你们也好。”老人温和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渐渐舒张开来。
“妈,别墨迹了,进屋再说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李芳系着围裙出现在了夭夭的视野内,她先是看了一眼夭夭,然后对着陶野点了点头说:“来了。”
“刚才下雨,耽搁了一会。”陶野笑着回道。
“没事,来了就好,妈,你就别堵着门口了,赶紧让人家进来。”
“对对,赶紧进来,进来再说,进来再说。”老人忙不迭地点头,侧开身体,让出一条道。
进了房间以后,夭夭被老人热情地按在了沙发上,陶野则跑到厨房去帮忙。
夭夭抽空打量起了客厅的布局,她坐的沙发的前边是茶几,茶几上放着几个杯子和一个水果盘,水果盘上放着几根香蕉和几个苹果;在茶几的对面的墙下放着一张一米高左右的柜子,柜子上放着一台电视,电视正播放着广告。在电视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长大约两米,宽约一米的手工刺绣,刺着几个大字“家和万事兴”,她的目光在刺绣上面不禁多停留几秒。
“那个是我前几年绣的,哎!人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老人看着刺绣,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了一丝伤感,“人老了,对自己的期望也就少了,只希望子女能快快乐乐,我就知足了。”
“奶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来,孩子吃香蕉。”说着就剥开了一个香蕉塞到了夭夭的手里,然后又拿起水果刀麻利地削起了苹果。
“奶奶,我吃香蕉就可以了。”虽然只是刚刚接触,不知道为什么,夭夭却对这个老人有几分好感。
“到我们家就别客气,就像自己家一样就好了。”边说边把削好的苹果放到夭夭面前。
夭夭忙道:“谢谢奶奶。”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老人温和地笑了起来,浑浊的目光带着几分慈祥,她拉起夭夭的右手,放在手中不断地摩挲。
夭夭也急忙报以微笑,看到老人的手背上也长满了老年斑,她一直有些费解,为什么有的老人会长老年斑,而有的老人不长。
老人的右手腕上带着一只银手镯,从手镯上雕刻的花纹和手镯的成色来看,应该戴在老人的手上很多年了,虽然花纹里面部分被氧化成了黑色,但其余的部分很光亮,说明老人经常对手镯进行保养,显然对这个手镯一定有很深的感情。
可能是看到夭夭在打量手镯,老人道:“这个手镯是我母亲送给我的,我带了几十年了。”
“小虎呢?”这时陶野正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一老一小之间互动,打心里面感到高兴。
“还在外面补课呢。”老人看着厨房的方向,小声地说,“真是的,放学了的还逼孩子去补课。”
“还在补课啊?”陶野有点惊讶,虽然说现在的孩子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一些孩子从小学就开始补习英语,但一般都是周末去补习,平时放学去补习的还是比较少见的。
“每天放学都去,回来还要做作业,才多大的孩子啊,我说过她几次,她还跟我急,现在都不敢说喽。”老人又刻意压低到更小,怕在厨房里忙活的李芳听见。
“妈,别聊了,捡碗捡筷子吃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芳出现在了门口,可能听到了老人说的话,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
“好好好。”老人急忙起身,佝偻着身体,迈着小碎步向厨房走去,见状,陶野急忙跟上去帮忙。
菜陆陆续续地被端上来,只差鱼还炖在锅里。趁这个时间,李芳去接小虎,见李芳走了,老人开始对夭夭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家常,一会谁谁家的女儿嫁了个好老公,一会谁谁家的老人去世了,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人老了就会孤独,嘴巴一开口就说个没完,夭夭听着并没有觉得烦,偶尔还会插几句嘴,倒是陶野在一旁听的很认真,不断地点头,标准的女婿见丈母娘,大献殷勤。
没过多久,李芳带着小虎回来了,夭夭对小虎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小大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夭夭,礼貌性地叫了一声姐姐,又对陶野叫了一声叔叔。
几人相继落座,李芳去厨房把最有一道菜红烧鲤鱼端了上来
。
“来,夭夭吃鱼。”李芳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夭夭碗里。
“谢谢李阿姨。”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李芳笑道。
一顿饭在非常和谐友好的气氛下进行,至少在陶野看来是这样的,这是他一直期望的生活,家里有老人,儿女双全,有一个贤惠漂亮的老婆,人的一生有了这些才没有遗憾。
饭后,李芳让老人去洗碗,她翘着二郎腿同陶野聊天,陶野要去帮忙,被她拦了下来。夭夭插不上嘴,就干脆找了个借口跑到了书房。
书房很小,大概只有七八平米,古色的书架上塞满了书,在书架上摆放着几个青花瓷,看样子应该有一定的年头,在书架对面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两张沙发,两张沙发中间放着一张桌子。
她在书架上快速扫描起来,希冀能找到能吸引她目光的书名,最后被一本叫《海狼》的书名吸引,作者叫杰克.伦敦。这个作者她是第一次听说,小说的名字也很特别,海狼?是一种海里面类似于狼的生物?她知道海里游海豹,有海狮,海狼倒是第一次听说。
她从书架里面抽出小说,坐在沙发上,翻到正文,很快她就被小说里面的情节吸引。
不一会,小虎也来到了书房,搬了一个板凳放在了书架前,踮着脚在书架顶上一阵摸索,在找着什么东西。很快,他换了一个位置,就这样连续了三个位置,渐渐地他有些着急,身子开始大幅度向右倾斜,想摸得更远一些。
夭夭刚想要提醒“小心”,但是为时已晚,就见他脚下一滑,身子向右侧滑倒下去,左手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的稻草一样抓住了一个青花瓷陶器的把柄,伴随着“咚”“啪”’的声音,小虎和花瓶先后掉在了地上,小虎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地上散满了青花瓷的碎片。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冲过去把小虎从地上扶起来,很快李芳和陶野,还有老人全部冲进书房。
“怎么了?”陶野开口问道。
夭夭刚要开口,就被带着哭腔的小虎打断。
“姐姐把姥姥留下的青花瓷打碎了。”说完以后小虎可能为了掩饰自己撒谎,低着头继续哭起来,但是干打雷不下雨,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夭夭瞠目结舌地看着小虎,然后指着反扣在桌子上的书说:“我刚才一直在看书。”
“我让姐姐帮我拿放在书架顶上卡片,结果她一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小虎理直气壮地说,边说边装模作样地作出抹眼泪的动作。
“你什么时候让我拿卡片了?”一个十岁的男孩竟然当着她的面颠倒黑白,并且做到面不改色,夭夭气的差点笑出声。
“没关系,碎就碎了。”李芳急忙上前检查小虎的身体,但是口气神情分明就是认定夭夭打碎了花瓶,临末了她又加了一句:“小虎从来不会撒谎的。”
“人没事就好。”老人也在一旁开口,说完上前拉住夭夭的手,检查有没有受伤。
夭夭又是感激,又是难过,两人几句话就认定是她把花瓶打碎了,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她看了一眼小虎,眼里哪有眼泪,分明是充满了狡黠。她有些心寒,只是打碎一个花瓶而已,何苦这样枉费心机?就是大方承认又能怎么样?
更让她心寒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机,那么大人呢?她不想反驳,因为反驳根本没有什么用,干脆闭上嘴巴,既然都认为是她做的就认为是她做的吧。
就在这时,陶野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侧过头,看到陶野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个不快的插曲,帮着李芳收拾完地下的陶瓷碎片以后,爷俩就告辞离开。
走出小区以后,一直沉默的陶野突然开口道:“我知道花瓶不是你打碎的,我在外面和你李姨聊天,我很清晰地听到了‘咚’的一声,那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伴随着花瓶碎裂的声音,我一进书房就看到小虎捂着屁股,花瓶的碎片从他旁边扩散出去,我就知道花瓶是他摔碎的。”
闻言,夭夭奇怪地看着陶野,既然他知道花瓶不是她摔碎的,为什么他当时不开口为她辩解,而是选择沉默,按照以往,陶野早就站出来为她辩护了。
可能看出了夭夭的疑问,陶野马上开口道:“我之所以没有当面揭穿是因为我不想让小虎难堪,毕竟咱们是第一次到人家坐客,直接揭穿人家总归不好,有些事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反正只是打碎了一个花瓶而已。”
“我是无所谓了,但是无缘无故被人冤枉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夭夭耸了耸肩,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人活着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活在别人的目光下,就像小丑在舞台上表演,目的是为了取悦别人,时间久了,你就很难脱掉一身小丑衣服。
但反过来她并不喜欢被别人冤枉,每个人的人格就像一张纸,上面记着各自的标准,别人在上面乱画几笔,虽然改变不了什么,多少会有损你的人格。
“叔叔能理解你的感受,小虎那孩子很聪明,就是有点聪明过头了,以后如果我们两个家庭组合在一起,还需要很多磨合,慢慢就会变好了,丫头,这次只能让你吃点亏了。”
“但愿吧。”夭夭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