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Betty
<1>
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韩紫菱领取了被褥,军训服,饭卡,之后又被大二学姐引到6号公寓201宿舍。宿舍条件还不错。五张带电脑桌的架子床,挨着门口还有一个上下铺,六张床能睡七个人。
紫菱是最后一个到的,她进来的时候,宿舍只有两个人,其他人都出去买东西了。
"你好!这是你的位置,我们来晚了,只能住上下铺喽!"
一个大眼睛披着长发,长相白净的女孩儿指着上铺对紫菱说。她的声音响亮又清脆,带有南方口音。
"谢谢,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家是哪儿的?"
紫菱一边问着一边脱鞋爬到上铺准备铺床。
"我上午才到的,重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过来。你呢?"
"哈,我家更远,在东北呢,要坐三十多个小时。"
紫菱边整理床铺边回答。
"哇!这么远,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
"你们都是外地的啊,真有勇气,跑这么远!"
正在紫菱斜上铺整理被褥的女孩儿说。
她扎着低低的马尾辫,头发卷卷的,像烫过了一样,皮肤白嫩嫩的,她叫石蕊,是陕西兴平人。
重庆的女孩儿叫谭红,经过短暂的交谈,她们算是认识并初步了解了。
紫菱继续整理着床铺,她铺好被褥后,又开始整理拉杆箱中的衣物。
打开箱子后,一个陶瓷的猫咪摆件便映入眼帘,这是她和岳泽高考后在两元店买的,买了一对儿,他们一人一个。
岳泽说这两个猫咪就代表他们俩,要随时将对方带在身边。看到这可爱的小猫咪,紫菱的心激动了一下,随后便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的架子上,这样她就可以随时看见并和心爱的他对话了。
等紫菱把衣物都摆放到衣柜后,一个女生敲门进来通知:"晚上五点半开始军训。"
<2>
这时宿舍其他人也都回来了,她们匆匆跑到足球场上。
这时紫菱才开始有意识地熟悉校园周边的环境,学校八个宿舍楼,六号到八号是女生宿舍,分布在北侧,一号到五号是男生宿舍,分布在西侧,南面是综合楼,包括食堂,超市,教师办公室,图书室,自习室还有活动中心靠东侧有学生澡堂,卫生室还有一个阶梯教室,挨着阶梯教室的就是足球场了。
这个足球场实在不怎么样,地方小,而且是土地面,没有塑胶草坪,还不如紫菱高中的足球场呢。他们排(大部分都是计科专业的),当然还有其他排的队伍就要在这个地方军训了。
此刻,满操场都是晃动着的绿色迷彩,如果不看五官,谁也认不出来谁。各专业辅导员也统一着装,提着黑色的包站在军训的场地上,军训期间他们就是各排的指导员。
在各教官的指挥下,迷彩们迅速站好了队,刚才沸水锅一样嘈杂的足球场也迅速静寂下来,一排排的队伍犹如白杨树般伫立在足球场上。
他们认真地聆听着军训前的动员大会,是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大学的莘莘学子们,他们每个人必将经历这样的洗礼,然后他们才会逐渐褪去稚气,娇气,拥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勇气去面对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挫折和失败。
动员大会后,他们又在教官的指令下,进行了稍息,立正,跨立,转体,原地踏步等基本队形训练。教官讲了一些军训期间的规则和纪律,紫菱当时只记住了一条,那就是:"服从,服从,绝对服从!"
<3>
晚上十点钟他们才结束了第一天的训练,回到宿舍,大家都纷纷提着暖瓶去楼下开水房打水,匆匆洗漱后,就都上床准备休息了。
这时候大学宿舍的第一次卧谈会也开始了,通过这次卧谈,紫菱认识了宿舍其他四个女孩儿。
随冉,北京人,说话声大嗓门儿粗,高高的个子,笑起来也很夸张,和石蕊临铺。
她的对床叫唐静,渭南人,腼腆,文气,有时候显得有些不自信。
睡在紫菱和唐静中间的叫袁媛,她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嘴角上扬,总是笑,性格很随和。
晓妮是紫菱和谭红的对床,学生头,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初中生,她年龄很小,说话口音较重。
她们很谈的来,宿舍气氛也比较活跃,紫菱为能认识这些新朋友而感到高兴。
此刻,她已经兴奋地拿起笔开始给远方的他写信了。她把每一天的经历和感受详详细细地讲给了亲爱的他。
此刻的岳泽已经在北京的堂哥家了,他哥也是大学生,在北京混得不错,一直是岳泽的偶像。所以,开学前他打算去堂哥那待几天,顺便可以取取经,学些东西回来。
<3>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军训的哨声便准时吹响了,大家都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起床,迅速地穿衣,叠被子,打仗一般地冲进水房洗脸,刷牙,又打仗似的穿好军训服,戴好帽子,飞奔似的跑向操场集合,这一切也仅仅是在十分钟内完成的。
此刻的天才蒙蒙亮,九月的早晨给人一种惬意的凉爽。操场上的迷彩们个个挺胸抬头英姿飒爽。教官们也踏着整齐的步伐跑进了操场。
进行简单的队形操练后,他们便开始了最辛苦的一项训练——站军姿。
教官开始强调动作要领: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小腹微收,自然挺胸;上体正直,稍向前倾……头正,颈直,口闭,两眼向前平视……
他边示范边强调着这些动作要领,每一个人都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熊教官从每个人跟前走过,随时纠正不标准的动作。
紫菱的背挺得直直的,两手中指紧紧的贴住裤线,生怕教官在巡视的时候在她身边停留。
但她觉得这样的姿势简直难熬至极,整个身体都处于紧绷状态,像木头一样伫立在那儿,可此时教官居然宣布:"站军姿半小时。"
"啊,不会吧……"
大家不约而同地叫道。
熊用严肃而又冷酷的目光扫视每一个人的脸,结果他们又像条件反射一般,闭紧了嘴,挺直了胸。
此时熊却轻描淡写地说:"罚站十分钟!"
大家的脸是平静的而内心却燃烧着烈火。是啊,这就是军训啊,站在操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军人,而不是学生,对于教官的命令只能无条件服从,对于大学生活无限向往的学子们也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尽量保持着标准的动作,站着,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站着是这么艰难。
紫菱的手有些麻,腿有些抖,她咬牙挺着,内心不断地鼓励自己坚持。熊在他们的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用手拍打着某人松懈的背,或手或腿。
此时,紫菱才认真地看清了这位熊教官的模样:个子不高,黑黑的脸,小小的眼睛却闪着能杀人的光,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即使笑了也是皮笑肉不笑。
他若无其事地转着,转着……而他们就那样直直的,像白杨树一般站着,站着……
太阳渐渐地剥开层层云被,露出金色的微笑,慈祥地注视着大地,注视着这群白杨树般挺拔的学子们,而紫菱他们却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此刻他们宁愿它继续躲在云被里不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少一些痛苦的折磨。可它却越升越高了,涨红了圆圆的脸颊,向天空,向峰峦,向大地喷出红艳艳的光芒。此刻的他们已经像没有了生命的木头一样僵在那里。
"好,听我口令,原地踏步——走!"
熊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待这一指令传到他们耳朵,大家立刻机械般摆动起麻木的胳膊和腿。起初,紫菱感觉这胳膊和腿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没有知觉,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她像机器人一样的摆着,踏着……
待他们恢复了肉身之后,熊又宣布"早餐时间到了!"大家欣喜若狂,终于可以歇口气了,到食堂就餐也是军事化管理,统一站队到食堂用餐,前往食堂路上不得擅自离队,购饭菜时排队不准喧哗,用餐完毕主动将餐盘送至指定区域。
<4>
统一用过早餐后,大家又返回训练场站好了队,又开始了原地踏步,齐步走与立定,正步走与立定的训练,最令他们难以忘怀的还是踢正步。
看似动作简单,却没几个人能踢得标准,首先他们进行了原地摆臂练习,摆臂时要齐动作要标准,否则就会打到旁边的人。当然这一过程中,紫菱和谭红没少"打架",每一次双拳相碰,她们都疼得龇牙咧嘴。
紧接着是踢腿训练,腰绷直,脚尖下压,脚掌与地面平行,同时重心前移,最后用力让脚掌使劲儿亲吻大地……
他们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些动作,可最后将这些动作连贯起来时,他们又显得那么不协调,脚落地不够稳,不够齐。
"你们不再是单一的个体,而是一个集体,要走好正步必须要齐心协力!"教官生气地说。
于是他们在教官的指令下,一遍一遍地踢着,从操场的南头踢到北头儿,再从北头踢到南头,汗珠子一颗颗掉在地上,最后连成线,顺着脸颊往下淌,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每踢一次正步四围就狼烟四起,尘土飞扬,呛得他们不敢呼吸。每个人都屏气凝神认真地踢好每一步,终于他们自己也听见了整齐而有力的落地声。
"立——定!"
"原地休息,坐下!"熊教官终于发话了,大家松了一口气,坐下后便咿咿呀呀地叫苦不迭。
"晓艺,出列!"熊用手指着不远处的水杯。晓艺立刻小跑过去取来水杯交到熊的手上,熊便心安理得地喝起来。
是的,军训期间晓艺除了训练还担当了给熊取水杯的角色。
男女同学各自扎堆儿叽叽喳喳地聊天。紫菱,谭红还有其他几个女同学都围在骆雪跟前,看她手机上的照片。那时候手机可是个新鲜玩意儿,新生没有几个人有。
骆雪皮肤较黑,但长得漂亮,尤其是照片上,一头乌黑的披肩发,大眼睛,笑得很开心。谭红异常夸张地说:
"哇哦,这张好有气质,好漂亮啊!"
她说起话来总是那么夸张,那么大声。
这些迷彩下面可能有很多身材又好又漂亮的美女呢,可现在大家看起来都一样,再漂亮的长发也得干干净净地拢在帽子里。
休息过后,各营连间拉起了军歌,一首《团结就是力量》唱得同学们热情高涨,而此时表情一直严肃的教官们也开始放开喉咙,紫菱发现这熊教官唱起歌来也是蛮可爱的。
拉完了歌,所有的迷彩们在教官的指令下都起立准备下一轮严酷的训练了,这时你会发现每一个人的屁股上都沾着两大片白色的尘土,可是教官不许拍。反正每个人都有,也就不足为奇了。
<5>
简单复习过齐步走与正步走之后,他们又开始了半小时站军姿。更可恶的是,熊居然让大家面向太阳,此时的太阳已不再像早晨那般温柔,它毫不吝啬地撒下最强烈的光喷吐出全部热量,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全世界都笼罩在巨大的蒸笼里。迷彩们在这蒸笼里傲然挺立着,汗水模糊了双眼,脚跟犹如针刺般疼痛。
紫菱似乎觉得有些重心不稳,前后微微地晃动着,她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一些开心的美好的记忆,以便分散一下注意力,可是除了一阵阵的眩晕,大脑已经没有任何功能,她想打报告,可是刚才熊说还有5分钟。
"好吧,再坚持5分钟。"
五分钟那么长,那么长,她使劲儿咬着双唇挺着,挺着,她又想打报告,结果熊又宣布还有一分钟!
"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于是紫菱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
数着数着她又忘记自己数到几了……又重数,又忘了,最后她只能在心里反复地说:"快点儿,快点儿……"
"原地踏步——走!"
她只能模糊地看到熊的嘴唇动了,于是她像解脱了一样机械地摆着双臂,摆着摆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她又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双手托着她了,接着有两个人把她扶到了操场边上。是的,紫菱晕倒了,记忆中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晕倒了,第一次是在初中,都是因为久立。
此时,辅导员也过来问紫菱的情况。并嘱咐她多喝点水,休息一下。
紫菱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十几分钟后她又归队了。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晕过,一直坚持到军训结束。
晚上各营连之间进行完拉歌比赛后,各排又各自表演了节目。大家围成一圈,表演节目的站中间。
新疆的同学能歌善舞表演了不少节目,紫菱的老乡钱永刚上去讲了笑话,他还结结巴巴地说他特别喜欢曼联……让紫菱印象深刻的是小郭子唱的一首歌——《船》,紫菱也刚好会唱并且她也很喜欢赵薇的歌。
小郭子个子不高却充满了能量,不但歌唱的好,踢起正步来那也是有板有眼的,所以熊也很喜欢她,还把她当做典型表扬呢。
<6>
随后的几天里他们又顺利完成了走方队,军体拳,高抬腿跑,整理内务等训练项目,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生活很快就结束了。不可思议的是军训期间老天一滴雨都没施舍,可最后一天居然洋洋洒洒下起了小雨,也许这是老天故意安排历练这些青年人的吧。
大家不舍的送别了教官,很多人都哭了。熊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一段时间里,紫菱宿舍的几个女同学都与他保持联络……
军训生活充满了艰辛和汗水,但也为广大学子们带来了无限的快乐,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收获——那就是坚持,自信,宽容和感恩……
军训结束的当天晚上,学校举行了迎新晚会,他们观看了精彩的表演,感受到了学长们的朝气与活力。
然而也在这个晚上有一位大三女生从校本部的15楼跳了下来。有人通知各专业辅导员去辨认尸体,看是否是自己的学生。那一晚,紫菱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7>
军训结束后,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痛痛快快洗个澡,半个月来,他们整天与太阳和尘土为伴,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洗澡。这对于有轻微洁癖的南方女孩儿谭红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她老早就开始吆喝:
"赶快去洗澡,我受不鸟了……"
她和紫菱去了学校隔壁的澡堂,谭红洗澡的速度超快,她不用澡巾,所以不停地催促紫菱。更令紫菱尴尬的是,谭红居然笑她搓下来的"球球"是黑色的,紫菱又气又觉得好笑。
"那你搓下来的是什么颜色?"
"我们从来不用这玩意儿。"谭红指着紫菱的澡巾说。
"好吧,南方人就是比北方人干净,连身上的‘泥’都是白色的。"紫菱滑稽地想着。
洗澡是这样,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允许别人到她的菜碗里夹菜,她更不可能到别人的菜碗里夹菜,因为她觉得不卫生。
生活上的细节,让紫菱觉得和这位南方姑娘相处起来多少有些别扭。一方面,她自己没有洁癖,她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帮她搓背,也喜欢好朋友一起吃饭时,相互夹对方餐盘里的菜。另一方面,她有些粗枝大叶,不愿在生活的小细节上花费太多精力。这不由得让她怀念起高中的生活,曾经她和可玲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和晓丽同吃同住还相互穿对方的衣服……
洗过澡后,大家都换上了五颜六色的生活装,女生披起了漂亮的长发,男生也露出了帅气的短发,校园里已不再有迷彩的痕迹,在这里,他们即将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