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下乡插队将近三年,对农村人是很有感情的,再加上这女人不但长得像"好看姐姐",而且快人快语的做派也与"好看姐姐"有几分神似,心中很是喜欢,唯一顾虑的是离异的女人好相处吗?
那女人似乎猜透了老木的心思,对他说:“那个酒鬼天天都喝得醉醺醺的,除了打骂,我们没做过一天夫妻。”
说得这样透彻了,老木越觉得这个女人心有灵犀,生出相见恨晚的感觉,当即掏出钱包交给了这女人。
那女人惊讶得张大了嘴,说:"这么傻?"
就这样,老木以心换心的性格用在了找老婆上,成就了自己美满一生的姻缘。
但老木过于实在的性格却在与其他人的交往中吃了不少亏,一直到老年还经常犯傻,正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再说被"群专"关押了两年多的花家父女,在1971年底也迎来了曙光。光头看守告诉父女俩,有的省市公检法已经被军管会接管了,“群专"也被解散了。
韩大屁当然也知道这个事情,就迅速撒出人马搜集斜眼副指挥打砸抢和欺男霸女的恶行,要让"哩哏儿楞"顶在头上的偶像变成一滩臭狗屎。
这都怪“哩哏儿楞"不仅对斜眼副指挥念念不忘,而且到了所谓的“遇难日"还要吃一天素食,流两串眼泪,却从不考虑韩大屁的感受。
最终韩大屁几十万字的卷宗在手,给斜眼副指挥的命案做了"持械行凶时失足落水致死,坏事做尽,死有余辜!"的结论。
"哩哏儿楞"为此绝食三天,边咒骂边用缝衣针在韩大屁的照片上扎窟窿眼儿。
韩大屁随即就把花家父女无罪释放了。但他却没料到拔起萝卜带出了泥,翻腾斜眼副指挥的罪恶,"哩哏儿楞"也受到了牵连。因为在斜眼打砸抢时,"哩哏儿楞"多次带着番拳门弟子"打增援",民愤不小,革委会就免去了她居委会主任的职务。
受到了一连串严重打击的“哩哏儿楞"随后就跟韩大屁离婚了,精神恍惚地回了娘家。
这之后,东沽"群专"果然解散了,人员从哪里来的再回到哪里去。韩大屁原是化工厂的锅炉工,靠组织“决死战"造反队起家,就又回去烧锅炉了。
光头看守原来就是无业游民,"群专"解散后在摆渡口旁边的鱼市卖鱼虾螃蟹,买卖做得不错。
一天,两个从天津来买海螃蟹的混混挑货时被螃蟹夹了手,就骂骂咧咧地摔螃蟹。光头挺搓火,说了些呛棒子的噎人话,双方就发生了肢体冲突,瘸着一条腿的光头被人家二打一"拿龙"了。
正巧花姑来给父亲买海螃蟹过生日,见光头被两个混混摁在地上连踢带打,当下大喝一声就加入了战团。
蹲了两年多小黑屋的花姑,这一番实战打腾得十分惬意,动作也舒展,只是"兜裆一脚"绝对都是虚晃,却也足以让那俩混混胆战心惊了。光头逼问已经乌眼青的俩混混:"服不服?服不服?"
那俩混混瞪着熊猫眼说:"这你妈今天认栽,我们哥俩只服这个姐姐,你玩儿蛋去!"
围观的人哄笑。光头却觉得脸上特有光彩,说嘛也不收花姑买六个大海螃蟹的钱。花姑只得将钱压在鱼筐底下,抽身而去。
花大力从小黑屋出来以后变得非常慈祥了,见谁都点头哈腰打招呼,没有了一点儿掌门人的形象拿捏。趁花姑和小王给他过生日 ,他催促师兄妹俩尽快结婚,急等着抱外孙哪!
花姑回了内蒙古办理结婚手续,在麦胡图见到了公安特派员张补牢,把给他带的花椒和止痛片送给了他。这两样东西在那个时候都是当地的稀罕物。“一把手"高兴坏了,甚不甚捏起一颗药片片丢进了嘴里。
婚后的花姑一开始在小王上班的船厂家属楼工地开卷扬机,怀孕后就在家保胎。她生的是姑娘,坐完月子以后就成了专带孩子的家庭妇女。
孩子大一点儿的时候,花姑就经常趁天气好时用小推车推着去防潮闸看海,总能看到海河一侧的水湾里有一个小老头埋头捞鱼虫,却想不到这个人就是曾经被她操练过的“小玩儿闹"二秃。
二秃和小邓是趁着知青大返城的机会,带着孩子回了东沽。因为没有生活来源,又没有本钱,二秃就重操旧业捞鱼虫子卖。沉重的生活负担把原来"猴屁股招把手"的跳哒货操磨得像个小老头了。
花姑有时在星期天还能看到韩大屁牵着"哩哏儿楞"的手在街上遛弯。韩大屁跟花姑说,“哩哏儿楞"已经疯癫了,其他人谁也不认识了,只认得他。俩人虽然没办复婚,但韩大屁不忍心看她整天被家人锁在钢筋笼子里,星期天就带她出来转转。
花姑看着这一对曾经在东沽街面上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如今落魄成这样了,不禁感慨万千。
花大力知道花姑不甘心当一辈子家庭妇女,外孙女又大一些了就接过手来哄孩子。
花姑腾出身就出去做工,给商店卖过货,给饭店传过菜、打过杂,还在街上摆过地摊,自己挣钱把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都交上了。
社会变好了,人们感觉时间过得像流水一样快。一眨眼的功夫,花姑已经迈入了退休老人的行列。
花姑父亲花大力90岁时无疾而终。《东沽晚报》发了一篇题为《南派搪拳最后一代掌门人驾鹤西去,东沽武林同道从此再无前辈宗师》的报道。
花姑的女儿也已成家有了后代,但从不要母亲帮忙带孩子。她说母亲这辈子不容易,晚年了心无旁骛地玩耍去吧!
花姑的朋友圈除了街坊四邻,就是一起上山下乡的老知青们。
街道居委会已经不是老妇女一统天下的架构了,里里外外都是青一色的大学毕业生。居委会邀请花姑担任社区群众文艺队的教练,带领新一代的老妇女们每天在海神庙前的小广场上耍龙舞狮走八卦,敲锣打鼓扭秧歌,成了东沽一道靓丽的风景。
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姑就经常和老知青们出去游山玩水,拍了不少寄情山水的图片,在《东沽晚报》副刊上发表。
老木退休后攒了一肚子的人生感悟,不吐不快,就练着写回忆录,写心灵鸡汤文。
天道酬勤,功夫不负有心人。老木写的回忆文章《东沽的"好看姐姐"陪伴我走过了人生几十年》,在《东沽晚报》副刊上发表了。
老木在文中写道:"……虽然我与‘好看姐姐’只见过两次面,但她那令人赏心悦目的美丽容颜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她的飒爽英姿以及侠骨柔肠,就像给我施了魔法一样,使我几十年里无论何时何地,眼前总是阳光灿烂……"
有吃瓜读者在东沽发起了"寻找‘好看姐姐’",也就有了《今日东沽》栏目组记者视频采访花姑的事。花姑也看到了老木的这篇文章,当知道老木在她蹲小黒屋的那几年里,经常跑去麦胡图小街想再看她一眼时,不由得唏嘘不已。
花姑面对记者的镜头,对老木说:"木先生,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也没有想到你这么念旧,如此执著。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会做经常在一起的好朋友……"
老木对着视频里已经满头银发的花姑深深地鞠躬,老泪纵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