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第一次停站的时候,我正浅浅地盹着。我支起身来,窗户凝着一层薄薄的霜,外面是团化不开的墨,不见万物。我往玻璃上哈一口气,拭开一团,依然不见万物。整个列车像是沉在湖底的旧驳,冷气开的很足。我看下手机算了算时间,车应该停在秦岭的某处,介于之间。
车厢很静,间或能听到一阵薄薄的鼾声。我的包间是第一个,车厢之间顶灯的把对面的墙映的煞白,也让我能轻轻
那会是一个短假,为了一个女人,也因为囊里羞涩,我不得不乘火车穿过几千公里,前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种时节里乘车的,大致分两种人。一种因公出差,一种探亲访友。火车这种载具,。我的上铺,便应该是后者。而恰恰因为,我对隔壁铺的女孩格外留意。
列车员在检票时她也没有回答,插列车员描述
对面下铺是个女学生,看样子像是放假回家。据,应该是男朋友甩了他,于是她独自一人跑到沈阳去求复合。从上车开始她便蜷在床铺里,偶尔一阵抽嗒,我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她已经睡熟了,眼角还有一些晶莹。
约摸过了十分钟,身下猛地传来一阵摇晃,徐徐开动了。冷气声渐渐隐去,取而代之是车轮压过铁轨,,像亘古不变的钟声。
我了无睡意,怔然守着窗外。
也就这时候,车厢走进来三个僧人。
说是僧人,也只是第一判断。他们裹着深红袈裟,袍尾拖地,右半身露着下面暗黄的里子。为首,拄着一根巨大的杖,杖身约锃亮,像是黄铜质地,顶端挂了两个铃铛,大似人掌,丁丁零,在杳无声息的车厢里像水纹一样漫开,很是清脆。
他们环视一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旁边的女孩,径直在对面坐下了。
在深夜与这样奇装异服的人相对而坐多少让我有些不自在,手心渐渐渗出汗来,我避过头去,假装看向却是乌黑一片的窗外。余光里,光头目不转睛一直在看着我,佛龛一般。
车缓缓开动了。
规律的震动从车底传来,想着想着,睡意袭来,整个人就沉入海底了。,海面上隐隐传来一句话,咕咕噜噜。我睁开眼,见光头向着我身子前倾,神色森然。
“小伙子,到天国还有几站?”
我怔然的看着他,
“到天国,还有几站?”他又重复了一遍。
一股凉意,像庙房后流过的潺潺水声,划过我的背脊。我似乎轻微的摇头了,然后试图清开干涩的喉咙,一只乌鸦正堵在那。
没等我答话,光头又退回身了。他转身支开窗帘,看着外边。另外两人照旧倚着墙,耷着头闭目养神,山岭和峡谷的剪影在窗外掠过,黑色的浪潮无声起伏。
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趟车没有一个站台叫作天国。因为自西安过后,只会沿途经过。现在时间是,
又过半会,列车员打着电筒走进来。他晃了晃包厢里的乘客,翻开手里的登记簿。光头把支开的窗帘放下,看向列车员。
“下了?”列车员拿笔扫着本子,漫不经心的说。
“嗯,下了。”
列车员点点头,合上登记薄消失在车厢一端。不一会,列车停了下来。我扭过头望向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不着村店。
三个男人站起身来,抻了抻袍子。光头走到我身边,顿,然后俯身轻拍隔壁床的女孩。
女孩似睡似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却没有丝毫的讶异。
“走吧,你爸爸在等你。”僧人说。
女孩
一阵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响声。我连忙贴到窗前,拭开,用力往外看去。四个模糊的影子正往近处的山脚走去。那个女孩走在最后,步履顿挫,。他们四人深一脚浅一脚,渐渐行远了,消失在茫茫山色里。
列车再次缓缓上路,在波澜起伏的群山之间,在墨色的湖底继续前行着。除了轮毂转动的震动,以及隐约的一阵铃铛声,列车里没有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