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船
市场经济虽有一定规律可循,但潮来潮往,充满了不确定性。高潮时浪花叠锦,泡沫飞扬。落潮时江山狼藉,一片末日夕阳景象。形象一点说所谓的规律就是资本大潮中的一条小船,常常是随着价格的波动而一路翻腾,很难被准确地捕获到。所以经济学家常常运用数据模型来进行推理判断,小巴菲特们观察k曲线或H曲线的变化来研读走势,而我们老百姓则简单而直观,仅通过普通的红、绿二色就一目了然于当日股市的盈亏状态。
但自去年起我们还处于初级阶段的市场经济便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从楼市到股市无不经受到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般的考验。股市闹灾、楼市得病,出口乏力,内需不振。关店潮、下岗潮、减产潮更是此起彼伏。原因很多,产能过剩只是表面上的说辞,其实还是制度与结构上的深层次问题,于反腐风暴无关。健康的经济肌体本身就具有强大的修复能力,是不会过度依赖外部原因的。经济下行是正常现象,是一个资产去泡沫化的过程,也是一个价格自我调整的过程。所谓的市场自我调节能力就是通过一定的危机管控手段把原先被高估的资产泡沫挤出去,让价格接近最真实的状态。当然由此促成的投资恐惶心理又会使社会交易活动低迷,直接促使交易价格回落。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经济手段。只是我们的政府具有高度的政治智慧,把这一低迷的经济形态命名为新常态。尽管大多数人对此并没做好充分的应对准备。
曾几何时,在经济过热的年代,由于施行宽松的货币政策,促使基础材料的价格不断上涨,不仅带动房价的一路攀升,同时也扩大了其他产业的投资规模,制造出有先天缺陷的繁荣景象。其中尤以文化市场为最,交易纪录不断被刷新,各大拍卖机构生意十分火爆,艺术家们门庭若市,经纪人、代理人、掮客穿梭往来,游走四方,动辄数以亿级的资金砸向特定的拍卖物,大有虽泰山压顶也志在必得的豪气。那时候只要是稍有名气的书画艺术家们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不是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是搞什么艺术研讨会,在长枪短炮面前出尽了风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他们也掌握了股票靠炒,名气更要靠炒的妙技。只要赚到名气,那就拍槌一响,黄金万两。
但毕竟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任何商品的价格都有此消彼涨的盈亏道理,这是经济现象发展的必然规律。新常态就是说暴利时代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激烈的竞争还存在,利润的空间不仅收窄,而且还必须要通过创新的方式来取得,否则将无法生存,痛苦的是我们必须要适应这种状态。因为价格已经接近真实价值本身了,实体经济不仅赔本赚吆喝,就是大型钢铁企业的利润已经不抵白菜萝卜价了。况且经济学家还宣称我们已经进入理性消费时代了。所谓理性消费,就是节制开支。那么市场博弈方式将更会是短兵相接,对抗激烈。面对这种状态,我们的书画艺术家们准备好了吗?
王健林很聪明,不愧为首富,在很早的时候就大量入手吴冠中的作品,当时吴先生的每幅作品差不多是万元价格,现在却已经是千万的价值。而且王健林手中不止有区区的几幅,而是多达七十几幅!用他的话说他收藏的价格已经溢价千倍之多。后来他之所以能够动用上亿元的资金去拍莫奈、梵高的巨作,本身就有他自身的投资逻辑所在,这并不奇怪。就数量而言,北京二环、三环上的房子多得是,而梵高存世的画作就这么几幅,不升值简直是天理难容!物以稀为贵,这就是价值规律。盛世藏画乱世藏金,这句俗谚道尽了货币本质。王健林的智慧之处就在于他很早就懂得价值投资的秘密。表面上看他把资金投向了艺术作品,其实是投向了价值。吴先生的言论和画作虽有些争议,但正因为这些争议才使他成为一个有思想的艺术家。他那些出格的言论并不是故意炒作的需要,而是作为一个艺术家独立思考的结果,对此我们应该给予应有的敬意。后来市场的反应又把这种敬意变成了礼遇,其结果就是作品的市场价值以最直观的方式上升,从而证明了王健林投资逻辑的正确性。
无庸讳言,艺术品与生俱来就有商品属性,更重要的还有金融特质。不仅可以流通变现,还拥有巨大的升值潜力。王義之写的字当时不仅能换鹅,而且还能变成钱。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换钱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了国宝级水平,说价值连城并不为过。既然是商品,那么就有价格,而且还有高低长短之别。制定价格的标准当然要依靠商品自身价值和有无增值潜力来判定的。
那么什么是价值。一般来说,艺术品的价格包括几方面因素,一是时间的溢价,年代越老越值钱,晋唐墨迹,凤毛麟角,几成孤品,一纸难求。二是名人效应,如李白、苏东坡、鲁迅这般千古风流人物留下的遣兴余墨肯定也是价值空前。因为他们的名字已经成为我们民族的文化符号,历史地位不可撼动。三是艺术作品本身的价值,其中虽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之论,但千载以降留存世间必有一致公认的佳作神品,也同样是珍贵异常,无可估量。如赫赫有名的《中秋》帖、《伯远》帖就是当年周思来总理特批宝贵的外汇从海外购回,要知道那可是中央财政十分困难的年代。如此超常举措,并且已经上升到国家意志行为,可见这些艺术瑰宝的价值份量有多重!
当然上述的几种标准对于我们今天这些普通的艺术家来说有些勉为其难,甚至是奢求之事。但并不是说我们现在创造的艺术作品没有价值可言,而是价值的含金量太低。不敢比之明、清时代的宗师巨匠,就是比之民国以来的各位艺术大师也还远远不够,更惶论其他?比道德文章,名山事业肯定是难以望其项背,那么比字外功夫、比惨淡经营、比从容淡定我们又差了多少?
在经济下行期,就连那些昔日风光无限的企业家们都要抱团取暖,以期渡过难关。那么我们艺术家们在这个时间就更应当苦练内功,凝聚价值。其实所谓价值是一个非常综合的概念,既有思想价值,又有艺术价值。既有人格魅力,又有传承意义。非一日之功可成,又非一时之名所载。所以我们即要能坐得上热炕头,也要做得起冷板凳。好时候,鲜花自然着锦,不必心急。不好的时候,流水落叶皆无奈,心急也无用。冷板凳就是自甘寂寞,耐得住诱惑,守得住寒窗。
所以要感谢新常态,它使我们知道在浪潮退却之后谁是裸游者,同时也使我们知道在历经岁月时光的考验之下什么样的作品才具有永恒的长久的生命。
在市场面前,我相信资本的力量。但是在财富面前我还是更相信价值的力量。因为这种力量将会随着岁月的层层叠加而不断积淀出历久弥新的生命光芒,温暖着我们与人类共同的艺术精神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