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我是羡慕海峰的。
在以贫穷著称的我们寝室,小海峰算得上一个大大的土豪。
刚入学那会,我的3G手机信号难产,发条QQ消息都费劲,而小海峰开着4G在床上看视频,翻来覆去地笑。
我们在寝室热火朝天卖零食鼓足干劲想捞回学费的时候,小海峰穿着他的怪兽睡衣在箱子里挑挑拣拣,随手给了一张明显超过物品价值的钞票,转转身不带走一丝风雨。大宝跪下,说谢谢大佬。
某天,我正在寝室睡午觉,小海峰搬了一张凳子,站在我床边,惦着脑袋幽幽怨怨地,说哎呀我好想吃IFS的薯条啊。
我说你快去,我要睡会觉。
小海峰白了我一眼,说一个人怎么吃东西?一个人吃还不如不吃。
然后我陪他坐了一个小时车到春熙路IFS吃了那顿25块钱一份的薯条。我说实在不明白这和德克士的薯条有什么不一样。
小海峰瞪大了眼睛看我,捻出一根薯条在我眼前晃,上面蘸着屎黄色的酱,他说你仔细看看,这个酱,会在嘴里爆出来的好吗?这个薯条,这个薯条,怎么会是德克士的薯条能比的。
经过指点我发现,恩……确实比普通薯条粗些。
这份羡慕第一个原因来源于脱胎于经济而产生的观念。从观念的最根源来说,小海峰和我完全不一样。我会吃光盘里所有的食物,而小海峰会觉得,与其吃光长胖,不如剩下好了。
我可以一个人毫无阻碍地吃饭、逛街、看电影,小海峰不行,他要有朋友陪着,他说人如果不凑到一块儿,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说得理所应当,把我给羡慕的。
小海峰好像不管到哪里都可以和人顺利地玩在一块,即便是把自己的性格展露无遗,把鄙视和嘲笑挂在了脸上,得到的也是大家毫不吝啬的接纳。
搬校区以后,我和小海峰都给在教小主持人训练班,做兼职。
我一个礼拜十一节课,灰头土脸忙得团团转,自认为工资不少。而和小海峰聊天以后才发现,他的单节课的价格是我的两倍。
聊到这个事,小海峰骂我说怎么这么傻,说我不会讲价。大学放假,我兼职的培训学校还有一个礼拜才汇演,校长想我去主持,我在宾馆住了一个礼拜,把我心疼的。而小海峰呆的培训学校,他上课和其他排演、主持,各个价格完全分开来算。
这是第二个原因,把我给羡慕的。
我说小海峰咋就那么会谈呢?
小海峰说你不让自己显得牛逼一些,别人就会觉得你是便宜的傻逼。
在我看来,小海峰是什么都不缺的,家境优渥,在成都这块新的战场有自己的领地;本人情商又高,各种水坛子都能混得进去;再加上,他确实无时无刻不在层层保护之中,这些保护很多来自于家庭,更多是朋友和他自己布置的。
后来小海峰到重庆交通广播总台实习,做记者。我当时在浙江的电台做早高峰新闻节目,偶尔聊天,谈到处境,也还不错。虽然在重庆交广总台没有工资,但是以此为基础,可以在外挣不少,日子倒也自在。
小海峰就是这样,能在各个不同的地方给自己开辟出空间,悠悠然,毫不费劲,就好似在寝室里说我想吃一顿IFS的薯条一般简单。
再后来,我回到成都,大宝到了重庆某一电台开通节目。
十一点半,大宝做完《夜高峰》的直播,我理完要写的故事大纲,在室友群里开始胡聊。
小海峰听说大宝有两个小时的个人节目,一脸羡慕,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节目啊!
我说重庆交广的单独节目哪有那么好弄的,最近情况如何?
海峰说不怎么样,说我现在好吃亏,台里几次缺人招聘,自己都因为学历问题没有弄得上去,现在在做其他事,希望能慢慢磨出来。可能会辞职吧。
我愕然,有点惊讶。在我心里,小海峰是云淡风轻周旋身边所有事情的小仙女,也是那个穿着绿色怪兽睡衣抱着大包零食看电视剧,不理会我们的超然人,怎么会有他烦心的事情?
海峰说开什么玩笑,我烦的事情多着呢……
我脑子里开始蹦出一幅多角恋的关系图:我爱你,你爱他,他爱她……
这和恋爱似乎一样,我以为我深爱的人圣洁无暇,却不知他在别人面前被笑痴傻。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几个看似牛逼得毫不费力的人,但真正走进以后才发现,谁又能真正毫不费力?只不过在不同的地方费着劲。
我坐在此处,羡慕你云淡风轻。
他站起桥头,羡慕我始终一心。
都在红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