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不能对生命进行追问,一旦追问,便会陷入虚无。
……
非独我如是想,这个时代的光怪陆离,其实都是个人追求存在感的一种集中而疯狂的爆发。微信朋友圈的各种晒,抖音快手里的各种拍,社交平台上的各种清流或浊流,撇开利益金钱的盘算,我看到,背后其实只剩下一件事:每个人都需要被关注,每个人都需要被点赞,每个人都需要向世界证明:我存在!
中华上下五千年,普通个体的存在感曾经如此微茫,普通个体的生命体验曾经如此被忽视,甚至个体的生死存亡在王朝更替的血雨腥风中都卑微得无足挂齿。所以,当有这样一个时代,有这样一种可能,普通个体的存在感能够被自己随心所欲地表达,一股自我展示的狂潮,就汹涌而来了!
相比过往,现在是一个普通个体极其自由的时代——当然,也是一个极其迷茫的时代。
但我,不迷茫。
我的定力,是因为我选择了一种传统的、安静的、勤苦的寻找存在感的方式——写作。
我写作,因为我阅读。在前人的作品里,我读到了秦皇汉武求而不得的不朽。横槊赋诗的曹操,醉舞狂歌的李白,不合时宜的苏东坡,闲情记趣的沈复……在某些时候,比亲人朋友更能抚慰我的心灵。他们活在自己的作品里,成为一种文化密码,被这样那样的人,在这样那样的时刻唤醒,复苏成为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写作,因为我自私。工作,多少还是有安身立命的目的;财富,古语已经言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际,聚散皆随缘不可强求;唯有写出来的文字,是属于自己的,谁也抢不走。我的文字,对于这个世界是否有意义,我不能强求也不想强求,但是对于我自己,那就是不朽。翻开我过去的文字,我看到了我曾经这样笑,这样哭,这样说话,这样行走,我这样深情款款,我这样彷徨无助,我曾经以这样美好的姿态,度过了我写作以来的七年两千多天!
……
那么,我写什么?
生为一个现代人,我与深刻无缘。我没有李白那样天才式的孤独和痛苦,也没有苏东坡“历典八州,行程万里”的坎坷遭遇。我身体健康,没有史铁生对于疾病与生命的深刻体悟;我像一棵树一样长在同一个地方,没有余秋雨行者无疆的洒脱和广博。我甚至担心,我的文字,会不会为人诟病,比如零零碎碎,比如痴人说梦,比如故作高深,或者哗众取宠、欺世盗名这样更严重的指责。还好,我写作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自己的生命留痕,是否有益世道人心,广为人知还是孤芳自赏,都不是我能够左右,也不会影响我写作的心态。
是的,我写作,就是为了寻找我的存在感。我写作,就像朋友圈的各种晒一样,就像短视频的各种拍一样,就像社交平台的各种流一样,是一种表达自我的方式。我选择写作这样的方式,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传统的、安静的、相信天道酬勤所以不辞辛苦的人。
生命,就像一阵微风,吹过天空大地,了无痕迹,但我选择用文字,描摹我经过的高山和大海,定格我感受到的喜怒和哀乐,我相信,这些文字,会刻画出我行走的足迹。然后,我回头看看,会感谢自己,因为我如此执着于时间,如此热爱自己的生命,所以,我的足迹,清晰,坚定,虽然也有歪歪斜斜,可是不曾后退。
或者,我可以借用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话来结束这篇文章:
我写作,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
是的,自在而独行,因为独行,所以自在;因为自在,所以行远。
当我长大以后,当我能够表达自己的感受的时候,我知道,放低自己讨好别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如果我现在对我的孩子、我的学生还暴躁易怒、还常常恶语相向,还不够温柔、不够体贴,还不能够完完全全地接纳他们本来的样子,这只是表明,我自己的修养还不够好,我对于我童年的不被接纳和现在的不被接纳,还没有彻底的释然、坦然。
是的,因为爱的接纳,稻草,变成了金条。